落日熔金,木樨的清香随着天色渐晚反倒更加浓郁起来,沁润可嚼。
整座京城处处种植桂花,因此进了八月到处都香气缭绕。
擎西王府的马车停在智勇公府门前,守门的家丁知道这是送五姑娘回来了。
车帘打起来,小舍儿先跳下来,转身搀了卫宜宁下车。
卫宜宁穿着两重如意纹的罗衣,里层浅绿外层纯白,那颜色便显得隐约朦胧,煞是耐看。
随着走动,似乎有柔和的光在周身徜徉。
都说这是今年京城里兴起的新式样,权贵家的女眷们都这么穿。
不过智勇公府里这么穿的也只有五小姐,倒不是她最得宠,而是她的衣裳有许多都是燕家的、韦家的小姐送的,下剩的那两位小姐可没人送,就是上头给做什么就穿什么。
卫宜宁梳着飞云髻子,她平时不梳这样抢眼的发式,只因在韦家住着,韦兰珠最会挽发,见了卫宜宁翠绸样的好头发便觉手痒,总是要给她挽发,卫宜宁也不好拒绝。
因此虽然没戴什么珠翠,只在发顶插了一支小小的珍珠钗子,却依然令她比平时看上去更加高挑婀娜。
加之卫宜宁肌肤白嫩颈项优美,气度安然,不知道的真要把她当做豪门贵女,绝想不到她的父母是流放的罪人,她自己也只是寄居在这府里头。
小舍儿跟韦家的车夫道了谢,扶着卫宜宁进了府。
守门的家丁爱搬闲话,望着卫宜宁主仆二人走的远了,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五姑娘如今越发出挑了,比前年来时简直是两个人。”
另一个接口道“其实若论起来府里的这几位小姐模样都不差,不过依我看,这五小姐长相天生带着一股福气,将来只怕比那几个都要有造化。”
又一个嗤了一声道“我说你看的不准!你没听说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已经许了人家?门第虽然不错,可那两位正主也实在太难堪,一个七老八十一个傻透了气,这跟填火坑有什么两样?这两位好歹还算是老爷的女儿,五小姐算什么?将来也不过是做块垫脚石罢了!”
正说着远远看卫宗庸的轿子到了门前,几个人见了也就住了口。
卫宜宁并未听见这几个人的议论,就算是听到了也会无动于衷。
卫宗镛的轿子直到了二门才站下,轿夫弓着身子打起轿帘,卫宗镛慢条斯理地下了轿,穿着官服腆着肚子。
一个小丫鬟趁机凑过来,给卫宗镛请了安,她是何紫云身边的丫头,何紫云如今得宠,众人也都巴结。
卫宗镛见了她也是和颜悦色的,问道“何姨娘今天胃口怎么样?林大人送的燕窝可炖了吃?”
小丫头忙说“回老爷的话,姨娘今日吃的还好,就是觉得身子沉,不爱动。”
卫宗镛听了呵呵笑道“她这是头胎,可得多在意,回头再拨两个年长经事的婆子过去伺候着。”
丫头赶紧说“多谢老爷!姨娘备了老爷爱吃的酒菜,想请您过去用晚饭。”
卫宗镛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今天答应了老太太,晚上陪她一起吃素斋的。这样吧!等我在老太太这边用过饭再去姨娘那院里。”
丫鬟无法只的答应着去了。
卫宗镛径直来到张氏的院子里,进了屋请了安,就有丫鬟过来服侍着卫宗镛宽衣,换了常服。
卫宜宁先是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来张氏这边请安。
彼时双生女也来了,她们刚刚从何姨娘那边过来,如今她们又开始巴结何姨娘。
虽然和姨娘不会改变她们的姻缘,但讨好她总是对自己有益。
“我特意叫他们多做了几样,既然你们都来了,就在这儿吃吧!”张氏说道“宜宁可吃得惯素斋?”
卫宜宁听了微微笑道“吃得惯。”
张氏听了点了点头道“是了,我想起你刚进京时先是在家庙里住了几个月的。”
“是,那时候多谢太夫人照拂。”卫宜宁恭顺地应道。
张氏听了只是点点头不说话,卫宜宁又浅笑道“孙女回来时,义母特意叫我带了些她们府里的点心果品,说快到中秋了,叫我给太夫人和老爷夫人都尝尝。”
说着让小舍儿把从韦家带回来的点心拿上来,一共八样,很是精致。
“说起来,宜宁从回府还没见到夫人,再有几日便到中秋了,我后日要回山上去,想走前给夫人请个安。”卫宜宁语气随意似话家常。
卫宗镛在一旁听她提起包氏,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但碍于在张氏跟前不好发作。
如今包氏于他而言已然如敝屣一般,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最烦别人提起。
张氏倒没怎样,她中毒的事一直秘而不宣,对外也只说包氏病着。
所以外人并不知包氏被软禁。
卫宜宁在府里的时间很少,张氏就以为她也不清楚,如今听她这么说,越发认定了卫宜宁不知道细情。
因为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像双生女一样刻意绕过不再提及包氏。
便说道“你大伯娘心伤不愈,如今卧病在床,你一会儿给她送点心去,顺便坐坐陪陪她也好。只是怕她见了你又伤心,你可要劝着她些才是。”
张氏的话也不算谎话,包氏如今的确病着,让卫宜宁去见她,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以包氏的性格绝不会拉着一个不相干小辈诉苦。
而卫宜宁更不可能蹚浑水,这对她没一点好处。
她在卫家就是个小辈,明哲保身最重要。
所以张氏也放心让她去,而不加制止。
此外还有一层,卫宜宁常在朱太夫人跟前,免得她狐疑,在朱太夫人面前乱说,让她去见见包氏也好。
卫宜宁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柔顺地说道“太夫人吩咐的是,宜宁一会儿就给夫人送过去。”
双生女在一旁觉得卫宜宁真是蠢透了,自己硬往枪口上撞。
她们可要牢牢记住“明哲保身”这条铁律,绝不掺和长辈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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