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缇事厂啊……”这妃子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停顿了。
片刻之后,才继续道:“皇上,请恕臣妾直言,南库之所以出现这么重大的事情,说到底,还是缇事厂监管不力,汪督主难辞其咎。臣妾以为,总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归责国公爷。”
永昭帝讶然地看着她,问道:“爱妃的意思是,饶了虞师放一命?”
这妃子摇了摇头,回道:“非也。南库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出来负责的,只是一个镇国公府世子来担责,还是轻了点。这事,宜当由国公爷和汪督主来承担才是。臣妾有个建议,应该这样做……”
这清冽的嗓音,在紫宸殿内响起,混杂着龙涎香馥郁的香气,让永昭帝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宁静。
半响之后,永昭帝再次拿起了虞诞芝和汪印的奏疏,说道:“爱妃所言甚是,此事,朕心中已有决断了。”
第二天早上,永昭帝便下了旨意,令人将此谕令送去了岭南道。
很快,汪印便接到了这个谕令,看罢之后,他久久没有话语,只是脸上寒意更甚了。
恰这时,唐玉来报:“厂公,虞师放已经招认了一切,是他授意许洲去勾连方衍、董坤的。不过,其中最关键的人,是副总管董坤。”
前一任南库副总管袁克已经调任河内道豫州刺史,董坤正是两年多前调来南库的。
这个人貌忠实奸,在进入南库之后,很快就成为了虞师放的心腹,正是在他的影响下,虞师放才最终动了贪腐的念头。
“厂公,董坤这个人上下串联,在得到虞师放的首肯之后,便将方衍拖入了水中,随后冶炼司、矿藏司等官员,皆被董坤拉下了水,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唐玉继续禀道。
有了虞师放的招供,南库窝案这一条线自上而下都很清晰了,已经没有什么疑问的地方了。
现在,缇事厂正在加紧查探董坤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想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何会教唆鼓动虞师放来做这样的事情。
汪印手中仍旧拿着谕令,淡淡点了点头。
唐玉的话语,他并不感到意外。
事情都是从两年前开始的,虞诞芝老迈得病、虞师放起了贪念、董坤调入南库。
在虞师放开口之前,汪印便想到必定有这么一个人,在其背后促使他做下这些事情。
这个人,是南库副总管,并不奇怪。
此刻让他深感意外的,是永昭帝的谕令。
皇上竟然说知道了南库的始末,知道了虞师放所犯下错误!
皇上说,念在镇国公府子嗣不茂、念在镇国公府往日功绩,再加之镇国公认罪态度良好,故对其网开一面,令汪印将重罪定在虞师放舅兄许洲身上,从而饶过虞师放。
这个谕令很简单,汪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扫了几眼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用镇国公府的往日的功绩,抵了虞师放今日的罪行,似乎合情合理,皇上这个谕令,似乎也没有问题。
——前提是,若没有南库的存在!
南库是个怎样的存在?是大安朝最为隐秘的兵器司,关系着大安朝的军队强盛,说关系着大安朝的根基也不为过。
镇国公府动了大安朝的根基,皇上还对其网开一面?!
哪怕汪印此前从虞诞芝的态度中,已猜想到会有这个谕令。但真正看到这个谕令的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
皇上,怎么能下这样的谕令?
更重要的是,皇上最后还有令:缇事厂督查不力,爱卿处理好南库事宜之后,立刻返回京兆汇报南库督查情况。
虽然仍旧称“爱卿”,但是问罪之意十分明显了。
是了,缇事厂督查不力,汪印要为此负责,但现在不是返回京兆的时候。——现在南库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落幕。
这时,唐玉开口询问道:“厂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厂公的神色太冷,完全没有因为虞师放松口而有所起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印捏了捏手中的谕令,并没有回答唐玉的疑问。
这个谕令,本座实在难以开口说出来……
这个时候,缇骑朱离前来禀道:“厂公,镇国公世子夫人来了,道是来接国公爷和世子爷走。——她手上带着谕令和近千精兵。”
听到朱离的禀告,汪印没有什么表示,唐玉却诧异至极。
世子夫人前来接走国公爷和世子爷?这进展……不妥吧?
现在虞师放松了口,招认了自己在南库所做的事情。缇骑已经理清了南库的脉络,镇国公会如何尚不好说,但世子虞师放必定会被定罪,现在世子夫人竟然说来接走他们?
可是,世子夫人带来了谕令和上千精兵……
厂公同样接到了谕令,而且厂公有不同寻常的沉默,究竟这个谕令说了什么?
这时,汪印开口说话了:“唐玉,将虞总管他们两个人带出来,让世子夫人带走。”
听到这个吩咐,唐玉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不禁脱声道:“厂公,可是……”
可是虞师放刚刚认罪,怎么能让世子夫人带走呢?
在瞥见汪印冷淡的神情后,唐玉止住了话语,将所有的疑问都吞回了肚子,当即应道:“厂公,属下知道了。”
说罢,他便往韶州狱里面而去,去将虞诞芝和虞师放带出来。
汪印则放下了手中的谕令,俊美无俦的脸容一片淡漠,仔细看来,还有着一丝说不出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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