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没有想到,会从叶绥口中听到这样的建议。
他立刻停住了脚步,顾不得现在是在校场边上,立刻问道:“小姑娘,你说什么?”
将所有士兵将领的家眷都接来雁西卫?这……这不可能!
雁西卫士兵将近十万,不说镇守在其余州县的士兵,光是雁西卫驻扎地这里就有三四万士兵,有妻室家眷的起码有五千之数!
五千士兵将领的家眷,那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就算没有仆从,那对于雁西卫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他可以带着小姑娘在雁西卫这里安置下来,但是其他士兵将领的家眷,却是不可能。
小姑娘这个想法是好,但是……实现不了。
“大人,我说,可以将雁西卫士兵家眷都接来雁西卫。这样,也可以给这些士兵家眷团聚的机会。”叶绥再一次说道,回答了汪印的话语。
她没有等汪印说话,便指了指校场边上那些士兵,继续道:“大人,您发现了没有,那些年长士兵看向我们的眼神?”
虽然这些士兵同样都停下了动作,同样是呆愣地看过来,但仔细一看,还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长士兵的眼中,除了惊艳怔愣之外,还有一种羡慕,毫不掩饰的深深的羡慕。
他们羡慕的,是大人可以旁若无忌地带着家眷来雁西卫中,羡慕大人无须承受……亲人分离之苦。
从第一日下马车的时候,叶绥便已发现了这一点,发现了士兵心中的渴望。
其实,就算她没有亲自来到雁西卫这里看见这些士兵的眼神,都能够想到这一点。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和大人都不想彼此分开,那么这些士兵和家眷,同样也是如此。
“大人,昨晚我想了很多,我在雁西卫住下来,固然是大人自污,但终非长久之计。时间长了,就算虞诞芝没有做什么,士兵们也会有怨气。”叶绥这样说道。
士兵们一旦对大人有怨气了,就更不容易归心了。
大人虽然将雁西卫的士兵将领都得罪了,但最终是为了收服这些士兵将领,并不是真的要和这些士兵做丢。
这一点,她很清楚。
她很想,为大人做些什么,也想到了。
她仰头回应汪印的目光,笑着说道:“大人,我相信若是大人这么做,定会让士兵将领们归心。”
所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士兵将领们保家卫国,他们长久驻扎在雁西这个艰苦的地方,远离了父母亲人,尽管是男儿志向和国朝所需,但心中必定也会有种种牵挂。
若是能够将这些士兵将领的的家眷接来雁西卫,一来可以让大人在军中有影响,二来也是免去这些士兵的牵挂。
汪印默然片刻,摇摇头说道:“小姑娘,此计不可行。雁西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小姑娘很清楚了。旁的不说,只说雁西卫这么艰苦,就没有什么家眷愿意前来安置,也……养不起这些家眷。”
他是军中孤卒出身,对于雁西卫的艰苦实在太清楚了。
过去,也并非没有士兵家眷来过雁西卫这里——不然,他也不可能出生成长在军中。
但是,后来全都没有了,雁西卫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士兵家眷了。
这原因,是因为当初大雍朝侵略,将所有士兵家眷都几乎杀掉了,家眷是军中最为脆弱的存在,一旦战事起来的时候,她们根本没有生存的能力,是战场上最早死去的那一批人。
大雍朝将士兵家眷都杀了,所以皇上才下了一个军中不得安置家眷的命令,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惨剧再次出现。
自此以后,各大卫军中的家眷便越来越少了,而雁西卫这里更为特别一些,是没有一个家眷了。
因为,雁西卫的条件太艰苦,养不起这些人。
战事已经远离,现在大雍朝没有能力再侵略,雁西卫有了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但是艰苦的条件并没有改变,所以雁西卫这里不可能会有家眷。
小姑娘想得很好,才来雁西卫这里几天,就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真的很好。
但是,却实现不了。
听了汪印这些话语,叶绥也沉默了,随即,也像汪印那样摇摇头,说道:“不,大人,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会有很多父母夫妇,不畏艰难险阻,最重要是能够和家人在一起,所以艰苦环境不足为虑。在我看来,雁西卫之所以这么艰苦,正正是因为没有家眷来到这里。”
这一下,汪印半眯起眼,淡淡道:“小姑娘,为何这么说?”
家眷太弱,雁西卫太艰苦,才会没有家眷前来,现在小姑娘却说不是这样的?
叶绥直视汪印,说道:“大人,您还记得孙长蕴吗?雁西道那个童生?”
汪印点了点头。他过目不忘,当然记得那个小童生,为世家移族迁宗补充了不少办法的小童生,他当然记得。
而且,因为此人这么小的年纪就对朝局如此敏锐,他还令运转阁的暗探密切接触他。
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孙长蕴给谢玠投了行卷,尊谢玠为座师,这会儿正在接受谢玠的教导的呢。
小姑娘怎么突然问起了孙长蕴?
“大人还记得吧?孙长蕴所提出的那个营田的策略?当时化解了工部屯田危机的那个策略?”叶绥这样说道。
这一点,汪印更是不可忘了。
当初在京兆闺学,他无意中听到了小姑娘提醒沈家的话语,此后还让缇骑去寻找过孙长蕴这个人。
捐献钱粮可得田,王师外镇必籍边境营田……这个建议,当初让屯田郎中沈醉山起死回生,莫非小姑娘是在说这个?
他脑中灵光一闪,看着叶绥自信平静的面容,猛然明白了叶绥真正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