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汪印的请求,叶绥不可能不答应。
她知道大人此刻必定痛苦到极致,才会想着喝酒,想着大醉一场。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将所有的心疼按下来,朝汪印点头笑道:“好的,我陪大人喝一杯。”
汪印好茶不喜酒,但军中出身的人,大多数酒量都不会差,况且封伯和年伯等人都嗜酒,府中的好酒甚是不少。
听到吩咐,年伯便去了酒窖挑了一瓶“离人醉”,此酒是河东道属下汾州所酿造的名酒,甘香清冽,唯有一点,那就是后劲极大,很多人都会喝醉。
但是年伯知道,厂公现在需要的就是酩酊大醉,唯有如此,厂公才能挺过长公主殿下出殡的悲伤。
汪印见到年伯挑来的是“离人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无须他们在身边伺候。
封伯年伯等人离开后,汪印取过了两个酒杯斟满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叶绥,说道“小姑娘,你且随意。”
他说罢,便举起自己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眸光微微有动,只说道“好酒,好酒!”
好酒入愁肠,倍添哀戚。
看着这样喝酒的汪印,叶绥什么都没有说,也举起酒杯抿了抿。
大人说,陪他喝一杯,她会陪着他,陪着他将这悲伤缓过去,却不打算喝醉。——她还得照顾醉了的大人。
像大人这样喝法,离人醉又是后劲极足的酒,大人怎么会不醉呢?
大人现在所需要的,也正是大醉一场,她只需在大人身边就好。
见到汪印将酒再次一饮而尽,叶绥拿过了酒壶,为他斟酒,边说道“大人,我来为你倒酒吧。——你且吃点东西。”
季妈妈等人早就备好下酒菜了,但是他动都没有动筷子。
听到叶绥这么说,他只是摇摇头,将空杯放在了她跟前,还是没有说话。
叶绥默了默,心底蓦然一阵疼痛这种明知道他在悲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却知道,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为他斟上酒。
今日是长公主出殡之日,大人心潮动荡,只有醉一场,对大人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接下来,两人一斟一饮,俱是默默无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已弥漫着酒气了。
汪印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他平时白皙的脸容因酒气而变得有些红,然而眼神没有迷离凝滞,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缓异样。
叶绥见此,终于忍不住按住了酒壶,说道“大人,您不能喝了。”
原本她想着大人醉一场也是好的,但是现在从大人的酒量看来,大人想醉一场也很难,她更怕大人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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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身体就受不住了。
听到叶绥说话,汪印动作顿了顿,随后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往日他目光淡漠,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叶绥从他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痛苦悲伤,那么深那么多,都已经溢了出来。
叶绥一怔,愣愣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大人,眼神流露出如此明显情绪的大人,在清醒的状况下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如此看来,大人醉了吗?
尚未等她观察清楚,就听到汪印这样说道“小姑娘,我很难过……很难过。”
如果说之前叶绥猜测汪印醉了,现在她已经十分肯定大人醉了。
不然,大人绝对不会说出“我很难过”这样的话语,还是用这样脆弱悲痛的语气说出来。
这样的大人,不再清醒的大人,才能将他心底里最真实的话语说出来。
叶绥来不及想什么劝慰的话语,只是下意识回答道:“大人,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殿下若是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样悲痛的。”
长公主是寥寥几个能在大人心里留下痕迹的人,现在她已经薨逝了,自然给大人带来巨大的悲伤。
叶绥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她只知道大人现在能将悲伤说出来,不再抑郁在心底,那就是好的。
许多情绪只有发泄出来,才有可能疏通出来。
她还想说什么,汪印忽然朝她的方向倾身,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喃喃说道:“小姑娘,我真的很难过。殿下怎么就薨了呢?”
叶绥被他碰触额头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都僵住了。
大人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他的脸孔那么近,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无比的炽热还有浓重的酒气。
酒气的味道实在很难闻,但是大人身上的清冷的气息还,有剡溪茗茶的气息中和了,这种难闻的味道让她还不至于避开。
很快,汪印抬起头了,两人不再额头相贴,酒气也不再那么熏人了。
叶绥松了一口气,正想唤人来将喝醉的汪印搀扶去躺下来。
可是,汪印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孔,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叶绥明显能察觉到汪印眼里的悲伤,仿佛要淹没她似的。
下一刻,她做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动作。
她微微侧头,挣脱了汪印的两手,然后低下头,在他手背上轻轻啄了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人,大人的悲伤大人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此刻她唯有这样表示,让大人知道她就在他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在。
汪印的动作顿住了,这一个清浅到几乎可以忽视的吻,哪怕是吻在他的手背上,都像是点燃了他身上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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