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周衍这样回道:“顾大人,正因为每次都是由老叟来主持,大家都觉得乏味了。我们几大书院的山长,都觉得由顾大人来主持为好。”
“这……”顾祖玢迟疑道,神色犹豫不决。
孤山诗会乃近些年江南道文坛盛会,能主持孤山诗会,这是江南道许多书院山长的目标,代表着一种肯定和荣誉。
但这种肯定和荣誉,是对文人士子、对书院山长来说,但是对国朝官员来说……
因为从来没有官员主持过孤山盛会,自然也就无从得说。
现在乍听到周衍提这个要求,顾祖玢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今江南道书院的影响越来越大,在孤山诗会上扬名的,大多是各书院的生徒,若是他这个观察使主持孤山诗会,岂不是助长了书院生徒的影响力?
听说皇上因为书院的影响越来越大已经心生不满,若是他主持诗会,恐怕会引起皇上不喜。
顾祖玢正想开口拒绝,便听到周衍这样说道:“顾大人,想必您也发现了,能在孤山诗会崭露头角的人,大多都能科举入仕。以往老叟主持完诗会之后,这些优秀士子都会前来投行卷。大人试想一想,这岂不是等于提前拜了座师?”
“顾大人主政江南道,老叟有感于此,才恳请顾大人主持孤山诗会。”
顾祖玢神色动了动,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周山长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主持一事,还是交由各书院山长为好。”
能得到这么多士子拜为座师当然是好,但这样的好处……并不适合他这个江南道观察使。
在朝为官,重要的不是得到多少底下人的投靠信任,重要的得到端坐皇位那一个人的肯定信任,他并不想因小失大。
听到顾祖玢的拒绝,周衍仍旧淡定地抚着白胡子,越显得仙风道骨。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顾老弟,你现在已是三品重臣,的确位高权重,难道你就不想再进一步、入主中枢?”
他与顾祖玢私交本来就不错,先前只是恪守书院山长的本份,并没有论及私交,现在称呼其“顾老弟”,显然是不想再局限在山长、重臣的位置上,而是要论私交了。
顾祖玢默然片刻,才说道:“周兄这是何意?”
三品官阶的确是重臣,尤其是主政一道的观察使,整个国朝也只得十个这样的三品官员而已。
但是,谁不想再进一步呢?谁不想入主中枢?谁不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在夜深入梦的时候,顾祖玢当然想过,但是他很清醒,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入主中枢,这不仅仅有能力就可以了,也不仅仅是有皇上的倚重信任就可以,还需要一些说起来也虚无缥缈的运气。
譬如现在的中书令裴鼎臣,当年官阶比他还低,谁能想到其可以成为中书令?
现在听周衍的话语,似乎有办法帮助他成为中枢重臣?
周衍一下一下地抚着胡子,从容不迫地说道:“顾老弟,我的确有法子,便是你来主持这孤山诗会!你若主持这孤山诗会,乃是代表着朝廷。朝廷来主持孤山诗会,褒奖那些优胜的士子,那就代表着这些士子所投的行卷,乃是向朝廷投问卷。”
他看了看顾祖玢,继续说道:“换句话来说,江南道书院、士子是不是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这难道不是奇功一件?”
这不仅是奇功,还是天大的奇功!
皇上心心念念想要控制的江南道文坛,就这么轻易达成了,顾祖玢的功劳有多大?
无须周衍说得太详细,顾祖玢已经想明白了,甚至还想到了更多。譬如,这个门道是否真的能打通?
他对外隐瞒与周衍私交甚笃的事情,就是隐约猜到皇上的心思,想撇清与周衍的关系,却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还可以像周衍所说的那样……
最终,他这样说道:“周兄,此事我还需要想想,稍后给你答复,这样可行?”
周衍颔首笑道:“当然可以,那么我就等顾老弟的消息,还望顾老弟仔细考虑清楚,趁我还是青云书院山长的时候,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控制的。”
顾祖玢也点了点头,随后还亲自将周衍送出观察使府,一切已无须多说了。
几日后,在叶绥和郑云回休息足够、精神充足之后,汪印便带着他们出了湘湖,直朝西湖孤山而去。
这一次出行,汪印和叶绥都伪装了一番,以掩住他们那副过于夺目的容貌。乍看来,他们仍旧是俊美和漂亮,却不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睛、一见便不可忘的俊美和漂亮了。
就连郑云回也修饰了一番,看起来依然灵动聪慧,却像换了一副容貌似的,怕是延禧宫的内侍宫女在这里,一时也认不出他来。
看着镜中的自己,郑云回瞪大了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奇地说道:“朱掌班,这……这怎么会这么神奇?这是怎么做到的?能否教教我?”
他只觉得朱离在自己脸上捣鼓了几下,他整个人就变了个样,他想学!
看着郑云回双眼亮晶晶地期盼着,朱离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这样答道:“小少爷,您若是喜欢,属下就教您,这只是小手段而已。”
郑云回重重点头,然后笑道:“那么先多谢朱掌班了。不管是小手段还是大手段,只要合适、可用,那便是大手段。”
说不定,这样的小手段将来有大用呢。
当马车缓缓驶离湘湖的时候,不管是叶绥还是郑云回心中都带着一些期待,闻名国朝的江南道西湖,如今是怎么样的?
叶绥没有想到,他们刚到西湖边,便赶上了一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