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与京兆相距太远,当最新的消息送到京兆的时候,那已经是好几天的事情了。
在“缇骑哗变、汪印重伤不知所踪”的消息之后,宋定边的消息再一次送到了御前。
这一次所说的,当然还是云州事。
宋定边说,仪鸾卫士兵已经在加速追踪汪印,仍旧一无所获,猜测其领着缇骑去了大雍;
宋定边又说,接城使邵世善已经去了云州,但是接城使和仪鸾卫最终都需返回京兆;
宋定边还说,云州重要而大雍强敌在侧,建议派遣部分雁西卫士兵前去守城;
宋定边所汇报的,已不是汪印的情况了,更多的乃是对云州五城的安置。
不过,永昭帝所在意的,并不是云州的安置,而是和邵世善一样,无比在意汪印的情况。
宋定边对邵世善所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向永昭帝禀告了,依然说的是那些漆黑的尸体就是缇骑。
也不管永昭帝相信是否。
其实,永昭帝也说不上相信还是不相信。
他相信宋定边不会欺君,况且云州城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据邵世善的查问,云州城中的确发生了一场大火,也的确从大火中抬出一具具尸体;
但是,他又不相信汪印会那么容易就落败。缇骑哗变,死伤无数,汪印一向御下有方,怎么就会任由缇骑发生这些事情?
永昭帝无法前去云州,所能接受到到消息便是从宋定边、邵世善和斥候那里而来。
除了宋定边的禀告,邵世善也一口咬定汪印是逃去大雍了,建议永昭帝将汪印治罪、并且昭告天下;
至于皇家暗卫所派出去的斥候,所汇报的,就是宋定边和邵世善的综合。
云州那里所发生的事情,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结果:缇骑死伤无数、汪印重伤不知所踪。
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永昭帝自然兴奋至极:他还愁用什么方法可以定汪印的罪,其就领着缇骑哗变叛逃了,等于直接将罪名送到了他手中。
然而,在兴奋过后,永昭帝又有种说不出的寂然惆怅。
汪印,就这样不见了?其真的是去了大雍吗?
这一晚,紫宸殿中的烛火始终洞明,但帝王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脑中却一片空白。
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延禧宫中的纯妃母子。
郑云回通红着眼睛,哽咽着地问着:“母妃,姨父姨母他们真的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还平安吗?”
云州所送回来的消息震惊整个朝堂,如同烈火燎原一样席卷了宫里宫外。
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着这件事,郑云回就算不想听,也被迫听了许多。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幸灾乐祸不断在他耳边说着此事的皇兄。
他知道姨父夺回云州五城了,暗自为姨父的勇猛和功绩赞叹佩服不已,可是没有想到,不过一两天,这赫赫功绩就变了样。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去想别的什么,唯一在意的便是姨父姨母的安危了。
叶绪的眼睛也是红的,却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柔声说道:“云儿,别担心,母妃相信你姨父姨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抚了抚郑云回的发顶,缓缓说道:“云儿,你要相信,你姨父定然不会带着缇骑叛逃。这当中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能做的,便是好好照顾自己,等待你姨父姨母归来。”
叶绪的心已经七零八落了,自得知云州的消息后,她便觉得飘飘浮浮,一颗心难以安定。
从云州送回来的消息中,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妹妹,但是她知道,她的妹妹一直和汪印在一起。
汪印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妹妹便出了什么事情。
重伤、不知所踪、叛逃大雍……这是从云州传回来的消息,但是,叶绪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样说道:“云儿,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只有这样,我们所有人才能平安。”
她不相信她的妹妹和妹夫出了事,但是她也很清楚,不管他们是否出事,她都无能为力。
从他们离开京兆那一刻开始,叶绪便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没了性命。
不管朝局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要冷静,都要小心翼翼地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郑云回眨了眨眼,拼命想将眼泪眨回去,可是眼泪掉得更快了。
他伸手抹去眼泪,拼命点头,抽噎着说道:“母妃,孩儿……知道了。”
姨父姨母一定会没事的,他们一定会还平安的!
叶绪蹲了下来,与郑云回平视,这样道:“云儿,没有了你姨父的势力,以后我们在宫中的处境就会艰难许多。你要以平常心对待……”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叶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她虽然劝慰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心中也惴惴不安,尤其是汪印如今还不知所踪,听起来是叛国一样。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母子会受到怎样的压迫。旁的不说,只说如今汪印出逃,皇上很有可能会因此问罪于叶家,问罪于她。
阿宁,是叶家的女儿,是她的至亲妹妹。
叶绪很怕,但也不怕。怕的是她孩儿会遭遇不测,不怕因汪印而被问罪。
他们母子一直得到汪印庇佑,如今也因此受到险阻,自也是应该的。
叶绪此刻忧心忡忡,想着永昭帝说不定有什么处罚问罪的旨意,但是结果却与她所预料的大相径庭。
永昭帝非但没有问罪,反而对郑云回越发看重喜爱。
帝王时不时将郑云回留在了紫宸殿,又往延禧宫送了很多奖赏,并且还升了叶向愚的官职!
皇上此举,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要知道,叶向愚乃郑云回的舅舅,现在皇上在这样的时势下,反而将叶向愚升职,这明显是要给郑云回助力。
郑云回本就是最受宠的皇子,现在皇上还给其增加势力,难道汪印之事对其毫无影响吗?
一时之间,就连叶绪都惊诧莫名——她压根就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叶绪不明白,却有一个人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