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瑞将匕首刺进贤妃胸膛的那一刹那,“啪”的一声响起,郑瑞突然感受手腕一痛,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匕首也随即落在了地上,再次发出了“啪”的声音。
锋利的匕刃闪着凛凛寒光,映照出郑瑞错愕的脸容。
这是怎么回事?
因郑瑞身形挡着,永昭帝看不见那把匕首,但是却听得到那两声响。
这时,魏离弦开口了,他这样说道:“皇上,是臣心急了,冒犯了殿下,请皇上恕罪!”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了,因而一直密切注意着,在见到殿下用匕首想刺杀贤妃时,他立刻便出手阻止了。
贤妃身后系着许多秘密,很多事情他都没有查出来,贤妃绝不能死!
至于其它的,他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永昭帝“腾”地站了起来,忍不住朝贤妃那里走了两步才停下来,然后稳住气息问道:“瑞儿,你想做什么?”
他已经看清楚了贤妃那里的情况,看到了落在郑瑞脚边的那把匕首。
这是怎么回事?
郑瑞身子有瞬间僵硬,然后缓慢地转过身后,低头跪了下来,哽咽地唤道:“父皇……”
他脑中飞快地转动着,眼眶渐渐红了,眼中还泅出了眼泪,冲淡了眼中森寒的杀气。
他没有想过会被魏离弦阻止,但是刺杀不如愿的结果他想过,该如何应对永昭帝他已经想了无数次。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簌簌落了下来:“父皇,儿臣……儿臣恨呀!儿臣……儿臣昨晚才知道,原来儿臣母妃之死,是贤母妃做的手脚,儿臣想为母妃报仇!”
他断断续续地、抽气着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说了出来,说到自己昨晚在寿康宫发现了巫蛊之物,与当初敏妃宫殿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说到了他自己一直被贤妃蒙蔽着,直到昨晚才因为左翊卫的抄查才发现端倪;
说到了他无比想念自己的母妃,想到她死得凄惨,心中的怒意怎么都压不下去,如此才带了匕首在身上……
他叩头哭着说道:“父皇,我控制不了自!我一想到母妃心里就恨啊,再看到贤妃什么都不肯招供,心里就更气了。是我的错,我的确想杀了她,我不无辜……请父皇责罚!”
他不无辜,他的确想杀了贤妃……永昭帝听得最清楚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瑞儿想杀了贤妃,想要为敏妃报仇,一命还一命,他还是个孩子,会这么想这么做也属常理。
他不无辜,但是贤妃又无辜吗?
他已经见过了曹家的族长曹省,知道了当年贤妃李代桃僵的事情,也知道了曹家这些年一直不与贤妃往来的因由。
当时,曹省也叩头请罪,说曹家犯下弥天大谎,说曹家有今日不无辜,请他下旨降罪。
他没有降罪曹家,曹家这几十年提心吊胆、没有任何子弟出仕,就是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而他的皇儿……
永昭帝看了看地上那把匕首,后退了两步,重新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起来吧,朕不怪你。”
他看了看还闭着眼的贤妃,她还是像刚才那样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胸口还在一下一下起伏着。
这不是还没有死吗?
瑞儿暗藏匕首想杀人当然是不应该,但是贤妃也该死,不是吗?
永昭帝放在椅子副手上的手握了握,神容看起来有些恍惚。
他感到现在他脑子里有两个人正在奋力拉锯,扯得他脑子生痛。
一个在说:饶了贤妃,她是被陷害的,她在朕身边几十年,为人行事如何,难道朕不清楚吗?
另外一个在说:杀了贤妃,这个人罪大恶极,不但是淳戎遗孤,还竟敢残害龙体,绝对不能留!
饶了她!
杀了她!
饶了她!
杀了她!
……
这两种声音在他脑中交织响起,似一人扯着他的一臂,要将他硬生生撕裂……
“够了!够了!”他猛地一手捶着扶手,这样大声吼道。
等他意识到自己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所见到的便是刑房里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一声都不敢吭。
是了,他是帝王,是整个大安朝的主宰,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些人是应该敬他畏他的!
那么,贤妃凭什么这样蒙骗他?这样毒害他?
他脑中的拉锯终于有了结果: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他记得了自己是个帝王,帝王的理智与无情,渐渐回笼,让他能够看得清楚眼前的一切。
曹家的证据已经明明白白,贤妃自己的承认清清楚楚,这样的人就是怀着歹心,绝不能留!
贤妃该死,而瑞儿只是做了朕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何罪之有?
他站了起来,广袖背在身后,冷声吩咐道:“魏离弦,继续用刑!留着一口气便行,朕要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
“瑞儿,你且随朕回紫宸殿。”
说罢,永昭帝一甩衣袖,再也没有看贤妃一眼,大步离开了刑房这里。
郑瑞愣了愣,随即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快步跟在了永昭帝身后,眼神惊喜万分。
这是……父皇没有怪罪他,这是过关了?
太好了,他就知道最后结果一定会这样的,甚至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好,因为父皇临走之前,还下令继续刑求,说只留着一口气就行!
这么说来,父皇对贤妃是没有一丝情分了,不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他平安了!
他在父皇面前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贤妃,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为母妃报仇;
如果不成功,那么也可以撇除与贤妃之间的养育关系,不管贤妃是什么身份做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对他有更深的影响。
尤其是在新太子未立的情况下,他这些举动也会给人一种有勇无谋的感觉,可以让他远离太子之争。
反正他母妃已经不在了,养着他的贤妃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之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了。
太子之位他已经不敢想了,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当前还是要安然保存自身为要。
永昭帝与郑瑞先后离开了,刑房这里便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安静当中,所有人还保持着跪下的姿势不敢动。
魏离弦叹息了一声,捡起了那边泛着森寒杀意的匕首。
自始至终,贤妃的眼睛都闭着,只在永昭帝离开之后,眼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