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雁西卫驻扎地议事厅内,将领们个个神情沉肃,气氛紧绷着,仿佛一戳就会破。
穆太澄两鬓已经斑白,额头上已经多了几道横纹,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好像老了好几岁。
自古良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这是让人见之可惜的事情。
然而,穆太澄此刻的老迈,并不是源自岁月风霜的侵蚀,而是来自于大雍的侵略。
因为上一次的国产暗探暴露的事情,令德国朝对大雍军中朝中的消失有了迟缓,就算穆太臣拜托了很多赤猴所能得到的也只是表面上的消息。
虽然从那些暗探暴露的那一刻开始,莫泰城已经知道这是极为糟糕的事情,但是知道了真正这一刻的话,他说带来的危害却是才真正被暴露出来。
消息的不灵通,对于宴席未来说来说是致命的。
当穆太澄知道,大雍士兵集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五十万大雍士兵,这个数目与他所料的差太多了,那么多的士兵,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将近三十年前那一仗,也只是这个数目的一半,就算是在国朝的历史上,遇上这么多士兵入侵的战争,也不过五指之数。
这也就意味着,大雍来势汹汹,他们不会给国朝任何活路,雁西卫所面临的战斗会前所未有地酷烈。
得知大雍士兵集结之后,穆太澄已经第一时间往京兆发去了紧急军报。同时,也令雁西卫士兵作好迎战的准备。
作为雁西卫大将军,他十分清楚雁西卫士兵的战斗能力。
他手头上可以动用的士兵不足十万,这些士兵经历过艰苦的训练,再加上《春庭阵图》的助力,就算雁西卫士兵能够以一敌二,但比之大雍士兵,还远远不够。
在战场上,兵力不足以说明一切,但是悬殊的兵力,的确能够确实能够影响了定局。
一个个应对的指令从驻扎地的议事厅中发出,派遣斥候、调动兵力、加固设施……一系列应战的举措,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但穆太澄知道,做了这些还远远不够。
穆谊也在议事厅内,她一身戎装,脸上有肃杀之气,眼中却有着深深的担忧,心情无比沉重。
她同样是军中的将领,父亲又是雁西卫大将军,自然知道面临的局势有多严峻。——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上至大将军,下至普通士兵,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到轻松。
穆太澄合了合眼,沉声道:“传本将之令,死守雁州!违者……斩!”
“是!属下听令!”议事厅内的将领立刻异口同声答道,脸上都是坚毅凛然。
他们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也相信所领的士兵同样如此,他们都会遵照军令而行,定会死守雁州。
雁州是国朝的边境,也是国朝的屏障。若是大雍士兵越过了雁州,那么大雍士兵就可以通过雁西道长驱而入,然后直取剑南道,会一步步逼近京兆。
雁州是国朝抵挡大雍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大一道防线,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哪怕情况再危急,哪怕大雍士兵人数再多,雁西卫要做的便是应战死守。
退缩,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在十万雁西卫士兵的身后,还有数百万的国朝百姓!
穆太澄自然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但他没有露出半点胆怯,这多少也让在场将领心中稳定了些。
既然从军入伍,他们自然要保家卫国,他们日夜不停地训练,为的便是挡在国朝百百姓面前,守护着国朝和百姓。
大雍的入侵,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局势到了这一步,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多年来的苦练,终于可以用在战场上了。
战争无比残酷,没有人会想遇上它,但是当它真的来到了,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因为还有很多东西比惧怕更为重要。
对一个将领或士兵来说,为国朝为百姓而战,为战争而流血,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荣誉。
如果有可能,穆太澄宁愿将领士兵们永远都不要有这样的荣誉,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死守雁州、死战无惧,就是他的选择。
他说完军令,便摆了摆手,让将领们都退了下去,去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做好准备。
在将领们离开的时候,穆太澄看着将领中最为独特的人,也是他最为挂心的人,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穆都尉,暂且留下。”
穆谊是走在这些将领最后面的,听到穆太澄的话语,她立刻止住了脚步。
她这样磨蹭着就是想留下来,想和父亲说说话。——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心。
穆太澄唤住她,是霎那间心神泛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但当穆谊来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说什么,也是……知道的却无法说出口。
良久良久,穆太澄才开口道:“年年,你……可挂念你母亲?”
年年,是穆谊的小名,自穆谊长大后,他就很少这么唤过她了,尤其是穆谊成为军中士兵、统领巾帼营后,他就再也没有唤这样唤过了。
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这样叫一叫她。
眼前穿着铠甲、威严凛凛的将领,是巾帼营的穆都尉,更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年年。
穆谊听到这久远而亲昵的称呼,眼眶迅速变红了,她看着自己父亲鬓上的白发,越发觉得心酸,张口想说什么,却只能摇了摇头。
“父亲……”穆谊跪在穆太澄跟前,将小时候那样将头放在他膝盖上,喃喃道:“父亲,我想母亲……很想她。”
穆太澄前来就任雁西卫大将军,家眷都留在了京兆,唯独带了最疼爱的小女儿穆谊一起来到雁西道。
这些年,他都没有回过京兆,穆谊自然也没有回去过。
父女两人也会不时说起京兆的情况,说起京兆的至亲,即便无比挂念,内心还是稍有慰藉。
对穆太澄和穆谊来说,至亲还有一个在身边,日日得以相见,这便是幸事。
是的,幸事,这是穆太澄过去觉得最幸运、最为安慰的事情,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