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统领眼见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想对季长醉说明利害,借以让他停手,便高声道:“相国大人已是位极人臣,风光无限,何必为了那些灾民毁掉自己的前程?”
“我的前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季长醉看也不看那统领一眼,提着剑就进了兴边粮仓,一路上无人敢拦。
他到得粮仓之内,立在存粮的粮库前,见粮库的白铁大门已经合上,上面没有一丝缝隙。
粮库外传来那统领的声音:“粮库的铁门足足有三尺之厚,没有钥匙,决计打不开。相国大人如若此时离去,卑职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是区区三尺厚的铁门罢了,我破此门,如破草纸!”
季长醉拔剑出鞘,随手一挥,剑尖和剑锋便现出了半尺剑芒,再朝铁门一斩,整柄剑就如同斩开了一块豆腐一般,把三尺厚的铁门给斩成了两半。
铁门分成两半之后,轰然倒地,发出的响声让那统领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季长醉走进粮库,见里面的粮食虽然只占到了粮库的三分之一,但也不止三千万斤了。
他看完粮食后,走出粮库,见那统领和他的一千人都已经被他的三千人给绑了,便下令道:“都进去把粮食装上车,每一辆车都要装满,不能打一点折扣!”
“是!”三千军士得令之后,鱼贯涌入粮库,搬出来一袋又一袋的粮食,都码放在粮车上。
那统领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摊上了这么个祸事,真是见了鬼了!”
季长醉把剑送入鞘中,对那统领道:“你放心,你回去和你的上司说是我季长醉拿的粮,他知道你在我的手上栽了跟头,不算丢人,就不会为难你的。”
两个时辰之后,三千万斤粮食都已经装上了车,季长醉命三千人带着三千辆粮车分做两队,每队都携带一千五百万斤粮食,一队赶赴章州,一队赶赴越州,到得之后,立即将粮食分发给当地的灾民,片刻不能延误。
三日之后,粮食已经分别运到了章州和越州,季长醉亲自负责赈灾的事宜,让每一个灾民都得到了救济。
他同时还让金汇源、郑终、钟永、阳朔、马肃远、俞获之率领各自带来的兵马,返回各自的驻地,以免再次出现军粮不济的情况。
然而即使季长醉已经为救灾费足了心力,因这救济终究晚了些时日,西瘴这次饥荒,还是饿死了好几十万人。
但所幸现在还活着的灾民都逃过了一节,再过半月,他们就可以重新耕种,到得夏收之时,这场饥荒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不过季长醉是不能在西瘴待到那个时候了,他甚至连待到赈灾粮食发完的那一天都办不到了。
因为就在粮食开始发放的后一天,李熙尧从应天发来的诏令,就已经到了季长醉的手里。
季长醉看了诏令之后,让裴世勋和霍凯带着龙武卫负责赈灾,待灾情没有隐患之后,再押着易越席,和白风斜、黄筱竹一同回应天,而他自己就立即只身回应天去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急,完全是因为李熙尧的一纸诏令。
那诏令上只写着八个字:“应天有变,吾兄速归!”
裴世勋本来极不放心季长醉一人返回应天,但见了这诏令,就反而催促季长醉快快起程了。
黄筱竹本来很想和季长醉一同回应天,但她知道自己若和他一起,定然会延误他的行程,于是只能作罢,在他临行前要他一切都要当心。
白风斜倒是本来就没有回应天的打算,和季长醉说:“应天城那个鸟地方,大爷我可不想再去了。现在你既然要回那鸟地方去了,大爷我正好去死魂山上瞧瞧,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季长醉想起易越席说那殿下在死魂山,与白风斜道:“如果在死魂山见到一个戴着面具,头发特别黑的人,尽量不要与他交手。”
“天下哪有人是大爷我不能交手的?大爷我要是见到你说的那个人,还非要和他比划比划不可。”
白风斜没把季长醉的话放在心上,季长醉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那殿下也应当不在死魂山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即动身了。
季长醉骑马从越州出发时,越州的灾民都自发的立在道路的两侧为他送行,以感谢季长醉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难以望到尽头的道路上,立着难以数尽的灾民,这些灾民们一无所有,不能给季长醉以任何的报答,但他们的心意和他们要对季长醉表达的感激,季长醉都已经全部收到了。
这是季长醉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真切的感激,他之前也救过不少人,也得到很多人的感激,但那些感激在季长醉看来,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他觉得不怎么真切,甚至还有些虚假。
季长醉认为这些虚假都是由一种不可消解的隔阂产生的,他知道这种隔阂产生于人的不可信任,而这种不可信任,是由人的认识导致的。
因为一个人的认识越多,他所要顾忌和考虑的东西就越多。
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最真实的感情,往往都是最简单的,但一个顾忌太多的人,又往往多疑且多虑,这样他们的感情便很难变得简单,于是他们与人之间就会有着一层不可消解的隔阂。
季长醉这么想了一通,觉得他想的其实也不太对,因为这个问题是很复杂的,绝不可能用一个道理或是一个结论,就可以解释得清楚。
对于这种很难想明白的问题,季长醉通常都是浅尝辄止的,所以他便不再多想,只管策马飞奔,一日不到就到了章州。
章州的灾民也都自发地为他送行,送行的灾民一直到岚州才止住。
季长醉到得岚州时,胯下的马儿因连续奔驰了一天一夜,已经累得趴倒在地,直不起腿了。
季长醉不想让马活活累死,下了马,拍了拍马背,缷掉了它身上所有的马具,就把它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