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说出这番话，忽然觉得全身的劲力，在无形之中开始渐渐恢复，这是他心中所执之念，绝非逞强之语，其中的决心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没想到魔尊听完萧御这番话，却没有半分怒气，反而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所以我才说，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难道不是么。”

萧御皱眉，魔尊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深知魔尊绝非故弄玄虚之人，他所说的每句话，都一定有他的深意，这句话让萧御心里犹如悬空一般，所以忍不住直言问道，“为什么？”

魔尊看了萧御一眼，指尖微光流转，隐隐幻化无边星河，“所谓魔障，从来不是人能够轻易看到的，如果能够看到，又怎么能称为魔障，所以所谓破开魔障，未必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纵然你破开自己所看到的魔障，其实仍在另一个更大的魔障之中。”

萧御神色一怔，魔尊所说的话并不直接，但是他仍然隐约听懂了其中的深意，魔障……何为魔障……又如何击破魔障？

“其实，世间魔障从未消失，只是能见与不能见而已，世人往往以为能看到魔障，击破魔障至为重要，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真正拥有智慧的人，只会尝试感知魔障，并以魔障为阶逆势成长，而绝不敢妄言破开魔障。”

萧御不服，“前辈所言，近乎诡辩。”

魔尊淡然一笑，“既然你只说近乎，说明在你心中也并没有彻底否认这一点，这正是你的聪明之处，有些事情你现在未必懂，但是不代表你将来不会懂。”

萧御仍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甘心地问道，“能不能懂将来都是未知之数，晚辈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一念执守，反而正中前辈心意？”

魔尊将目光从星河之中抽离，最终落在萧御身上，深邃的眼神犹如浩瀚宇宙，没有谁能够触及到终点。

“我之所以能恢复到今天的实力，的确是借用你的力量所至。”

萧御只听了这一句话，心里已经陡然一紧，紫颜所猜测的果然没有错。

“如果换做其他人，知道这些之后，或许会就此沉沦，零落于星河之内，不过你不同——”

魔尊淡然说来，仿佛三界尽在指掌之中，无论是谁，都逃脱不掉他的无垠星空。

“即使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招致覆灭的命运，但是仍然没有半分退缩，心执一念，试图与天争命，将我永远封印于始源神珠之内，以三界之大，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未必有多少人，我自然感到欣慰。”

萧御眉心凝若霜雪，冷声说道，“前辈的意思是，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仍然会奋力求取，给你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吗？”

魔尊淡然摇首，“并非如此，我所看重的，并非是你所化生的能量，而正是你所拥有的执念和志气。你以为我心中所念的是你就此沉沦，神舍为我所有么——你错了，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是你无所畏惧的勇气，和天地不能斩断的执念，你的心志越是强大，越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魔尊这些话犹如雷霆霹雳，没入萧御识海，萧御心神大震，他不知道魔尊所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究竟是事实果真如此，还是说魔尊是故意说出这番话，以图摧毁他的心志。

无论事实究竟如何，这样一来，他原本稳定的心神再度受到冲击，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御看向魔尊，“如果事实真如前辈所说的这样，你就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难道前辈不怕我真的相信了你所说的，然后就此沉沦，一蹶不振吗？”

魔尊的眼神愈加淡然，只是这淡然之中，蕴藏着一缕淡淡的光华，“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你心怀一念，那么就会满足于这种状态，而不会有新的成长，只有你心中疑惑更多，困境越多，才越能够真正用心去与命运抗争，你这一路走来，若非我屡次锤炼，你又岂能走到今天。”

萧御心中砰然而动，无论他如何骄傲，都不得不承认，魔尊所说的话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他自有记忆以来，一直都在承受魔尊的压迫，试图挣脱他所设置的命运的枷锁，正是在这个永恒的过程中，他才得到真正的成长，一路走到现在。

“所以……”萧御静默良久，终于沉声说道，“在未来的岁月里，前辈依然会给我设置无穷的险境？”

魔尊眼中神光明灭，缓缓说道，“难道这不是你希求的命运么，命运的枷锁越是沉重，你越有勇气去斩断这些枷锁，至于究竟是怎样的结果，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想看到。”

萧御默然颔首，他不得不承认，魔尊所说的话，句句深入他心，他的确想看到这个结果，或者说无论如何都要看到这个结果，不管付出怎样代价。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只是神与魔之间，究竟谁才是大道至理，谁又知道。但你这一生若非立地封神，就唯有尸骨无存一路，我为你设置这样的命运，想必以现在的你，并不会感到失望。”

萧御再度默然，他的确不会失望，到了这一刻，他忽然依稀明白了魔尊之前所指，真正拥有智慧的人，只会尝试感知魔障，并以魔障为阶逆势成长，而绝不敢妄言破开魔障。

当以他现在的眼界，还不能看到终点时，不如只尝试感知魔障，借助魔障为成长之阶，而并非试图去看清它，甚至击破它。

也许有一天，他会看破，甚至有机会击破，但却不会是现在。

想到这里，萧御嘴角忽然忍不住勾勒出一道浅淡的苦笑，在魔尊面前，他竟然全无抵抗之力，明知道魔尊对于他来说是至为危险的存在，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接受魔尊为他安排的命运，甚至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一言反驳。

这样的人生，也许是失败的，但是此刻的失败所换取的，也许是将来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