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默然，他并非不后悔，甚至可以说，在他心中对于彼时的选择后悔无极，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视任何人伤害风凌月，从前不能，现在不能，即使未来他成为封神，仍旧还是不能。

萧御什么都没有说，太皇天神却仿佛读懂了萧御心中所想，“自洪荒开辟以来，凡位列封神者，都先斩断一己私情，你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将永远不能登入神界。”

太皇天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蕴藏丝毫情感，紫颜看了萧御一眼，对于萧御来说，立于三界之巅，无疑是他修武的终极目标，如果这扇门被永远封禁，对于他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

萧御双唇紧抿，如果说当日修武，不过是为了在宗族之中找到他想要的尊严，那么现在他眼中所看到已经是无垠的三界，能否踏入封神之境，和他最终是否能达成所愿有着至为紧密的联系。

只是，他之所以想要达到修武的制高点，是为了能以他自己的想法构建三界，守御三界众生，而现在他却为了风凌月，甘愿抛却所有的一切，这无疑是一个悖论。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究竟是哪一步发生了错误……萧御想得到答案，可是却没有人可以给他。

“所以，你还是坚持之前的选择么。”

萧御目光沉重，他并不想回答，可是仍然不能不答，“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此，则你将永世沉沦于此，始终不得解脱。”

萧御轻吸一口气，“如果天命果然如此，我愿意承受这个结果，如果天命相佑，或许不会断绝我所有的希望。”

太皇黄曾天里，忽然陷入一片沉寂，片刻之后，太皇天神的声音才终于响起，“人之一生，历经万世，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陪伴你走到最后，为了一世的爱情，甘愿抛却万世的机缘，真的值得么。”

这一次，萧御没有再犹豫，而是毫不迟疑地说道，“值得。”

“我本有心护卫三界，但万世尘缘，宇宙万物放诸一起，仍然不如我心中挚爱，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若不能两者兼得，我情愿隐迹三界，不问三界之事。”

太皇天神的声音犹如星辰运转，浩瀚无极，“说来简单，可是你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希望，他们将希望寄托于你的身上，最后你却再度辜负他们，纵然彼时你隐迹三界，难道真的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么。”

萧御心中愧然无极，“我不能，但是于我而言，她才是我心中至为永恒的存在，这一念永远不会改变，无论世事如何沧桑变幻。”

紫颜看向萧御的眼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复杂，好像萧御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又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她对萧御的理解，从来没有那么深刻。

相比于始源天神，萧御的确没有神性，她固然惊讶于萧御面对危境时表现出来的冷静，但是这一刻她却开始怀疑起始源天神来，如果将三界的命运交付给萧御，真的会有一个正确的结果吗？

“看来，你并不能成神，即使你能解开天劫，未来也只有一种可能。”太皇天神的声音之间仍然没有可以捕捉的情绪，只不过相比于之前，却似乎严肃了许多。

萧御微微一怔，“什么？”

“成魔。”

“成魔！”

骤然听到这两个字，萧御心神猛然一震，无论他如何镇定，这两个字也足以让他心生慌乱，因为他很清楚，以太皇天神的境界，绝对不会有意虚言恫吓。

但是，他修武至今，乃至于达到封神境界，目的都是为了击破魔尊，纠正他所犯下错误，再以自己认定的大道，去构建这个世界，结果太皇天神却告诉他，他最终所走的并非神道，而是魔道。

“三界之内，凡执一念者，皆可成魔，所谓封神，就是斩断这些执念，一意精修宇宙大道。”

萧御缓缓抬首，“如此，便可以视三界众生如无物，任由他们毁灭于魔族之手么。”

紫颜暗暗心凛，萧御面对的是天神，却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已经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来形容萧御。

不过太皇天神似乎全然没有在意，只是平静地说道，“不错。”

“为什么？”

“三界众生各有天命，又岂需封神来定，三十三重天诸神，执掌诸天大界，守持三界运行，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萧御立刻反驳道，“若是果如天神所言，为何十万年前四大天神却会与魔族一战，始源天神更以神魂封印魔尊。”

紫颜听到萧御的语气越来越生硬，不由得暗暗担心，以太皇天神的境界，想要取萧御性命易如反掌。

其实萧御并非狂妄无知，反而是因为对天神了解更深，所以才直言相问，既然太皇天神言诸神执掌诸天大道，不理三界诸事，又岂会因为他一语而取他性命？

果然太皇天神的语气仍然没有任何改变，犹如太古之井，不起半分波澜，“魔族若是只扩张势力，甚至一统三界，都与三十三重天无关，但魔尊试图挑战神界，祸乱三界大道，三十三重天自然会出手。只不过彼时诸神之意，只是制衡魔尊，没想到却会突生变故，非但三大封神败于魔尊之手，始源天神更燃烧本源神魂，以始源神珠之力将魔尊封禁。”

萧御平静道，“或许四位天神不忍看到亿万生灵遭难，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对——”太皇天神缓缓说道，“其实原因并没有那么复杂，若只是败于魔尊之手，三十三重天仍有足够实力对其制衡，诸神大道，就是维持三界能量平衡，以魔尊如此强大的力量，只可制衡而不能毁灭，始源天神却选择燃烧神魂将其封禁十万年，显然有别的目的。”

萧御心神一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更没有想到太皇天神会说出这番话，言已及此，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但萧御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