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影看着九阳，似乎想要将九阳清晰地印刻在生命中，原本疑惑不定的眸光，仿佛渐渐明澈起来。

“你知不知道人生很奇怪，许多事情你越是想忘记，偏偏记得越深，你为什么会做这一切，以及这一切的背后有什么，或许我永远都不知道，但是眼前的一切，却会永远地印刻在我的心里。”

九阳的眼神渐渐涣散，勉强勾勒出一个笑容，“如果你这么做，会让你的人生陷入无尽的轮回。”

沐影的目光愈加明澈，“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吗，既然算定了一切，所能给出的最为正确的选择，也只是让我手中的剑贯穿你的胸膛，你应该清楚这么做的结果同样不能让你真正满意。”

萧御听到这番话，不由得为之一震，沐影似乎透过九阳的眼神，看到了许多她所看不到的事物，九阳原本想要斩断的一切，似乎也很难彻底成功了。

果然肃杀的秋风之中，传来九阳低沉的叹息，“有些事情可以斩断，有些却绝不可能，难道真的只有从源头开始斩断么……”

萧御微微一怔，源头……九阳所说的源头，究竟是指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斩断这一切？”沐影忽然说道。

九阳敛尽眼中的柔情，只剩下无尽的淡然，原本渐渐散去的生命气息，也在悄然之间重新凝聚起来。

“因为彼此命运的纠葛，将贯穿整个人生，最终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不愿意因为你而在心中种下一重障碍，所以才要这么选择。”

萧御暗暗皱眉，他知道九阳心中一定不是这么想，即使他有着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萧御还是一向最不能接受这样强行以冷漠斩断一切的做法。

更何况，沐影虽然修为平常，却绝非凡人，否则又怎么可能和九阳有如此深刻的联系，又岂会被九阳一言所迫走。

果然沐影并没有因为九阳方才一句话而神色大变，目光反而变得温柔了许多，“就像你自己说的，人越是想要忘记某件事，反而会记的更深，同样的道理，越是想强行斩断一切，反而更不可能做到。”

九阳神色冷峻，之前蕴藏的柔情似已尽数湮灭，“你错了，既然斩断了本源，你自然什么都不会再记得，我们之间的记忆，也只会永远地停留在某一重时空中。”

沐影静默片刻，抬首看着九阳，“这里的时空，你能够湮灭吗？”

九阳目光深深一沉，随即说道，“不能湮灭，却可以改变。”

“如何改变？”

九阳的目光掠过无边的天地，仿佛在世界的尽头落定，“在你走出命运之谷时，让你选择走左边的那条路。”

沐影目光一震，“你竟然知道那两条路？”

“我当然知道，我能够看到命运的起源，也能看到命运的终点，既然我们的终点始终不能改变，就只有改变命运的起源。”

沐影愣怔地看着九阳，许久方才说道，“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很多事情。”

九阳目光一动，即使于一瞬之间湮灭，还是被沐影和萧御清楚地捕捉到了。

沐影眼中露出一丝凄楚的神色，“真的无论怎么做，我们都没有一个结果吗？”

九阳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天，许久终于说道，“我曾经以为可以穿过命运，可惜最终证明根本不可能做到，在我试图做到这一切的开始，就引动了后面所有的事情，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已经不可能再导向开始。”

沐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忽然抬首一笑，“看来你很爱我。”

萧御心神一动，虽然以他刚才所见的一切判断，沐影在这个时间段里，和九阳似乎还没有建立深刻的感情，但在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后，似乎已经在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

萧御很难理解为什么在没有任何真实相处的情况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或许只能说在命运之中，沐影和九阳之间就存在着至深的联系，甚至在未来岁月中的情感和回忆，也会以某种方式回溯到沐影本身。

所以当沐影说出刚才这句话时，萧御心中才会生出真实的感动，仿佛在无形之中，他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一生。

九阳终于收回散落在无边天地的目光，回首看着沐影，只是无论怎样维持着淡然，始终不能掩饰所有的情感。

萧御看着这样的九阳，忽然觉得如此真实，这才是千万年之前，依然身陷于凡世的九阳，而不是那个已经默然承受命运的一切，传授他所有的帝仙。

一个人无论怎样睿智，面对着自己命运之中的那个人时，注定不能始终保持着冷静和镇定，九阳如此，他也如此，即使隔绝亿万年的岁月，再面对风凌月时，那种情感依旧不会改变。

或许世间并非人人如此，但他却理解九阳的一切，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显得近乎狼狈。

九阳仿佛沉默了一世的时间，最后终于说道，“当然！”

萧御眼眶蓦然一热，现在他已经确信，这就是九阳曾经说过的，属于他的前尘往事。

在历经千万年岁月之中，回到最初始的地方，这样的眷念究竟有多深，是萧御无法真切感受的，许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真正明白。

沐影看着九阳，眼眸之中悄然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柔情，“我想看看。”

九阳一怔，他的冷漠并非可以伪装，为了达到想要的结果，他的确决心从源头斩断一切，但是面对沐影清宁的目光，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沐影明澈的眸光微微垂落，缓缓说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人爱过我，如果你真的爱过，我很想知道，被爱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

九阳神影一震，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令他震惊的一句话，仿佛过了千生万世，终于说道，“十年之后，当你在命运之谷前许下誓言时，对我说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