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好不好嘛,您就答应了我吧,将带弃调入到兰台宫内担任护卫统领,他的武艺十分高强。”只见楠儿轻轻扯着那中年女子的一角衣袖,轻声呢喃道:“公子负刍前段时间为府中组建锐士营挑选门客护卫时,他可是夺得了魁首之位。”
李太后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慈爱的抚了抚楠儿俏丽娇艳的脸庞,又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纤细手指,轻轻刮了刮楠儿挺拔俊俏的鼻子,嗔怪道:“楠儿,你都这么大了,还没羞没躁的,居然如此的为一个男子求官。”
“带弃与我自幼相熟,乃是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有什么可羞躁的。”微微仰起头,楠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如今你可是贵为楚国的公主,诸事千万不要失了体统,”太后颜色一正,郑重的说道,缓了缓,又道:“今日有人在朝会上提议,要与那魏国联姻,将你嫁于魏景湣王,王上已然应允了。”
闻得此言,楠儿顿时如坠冰窖之中,只觉一阵阵寒意滚滚袭来,随即浑身颤抖着说道:“不,母后大人,楠儿不要嫁人,楠儿惟愿留在母后的身边,哪儿也不去。”说着说着,不觉垂头轻声的啜泣起来。
“傻孩子,古往今来,哪有女子长大成人之后不嫁人的,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吗,”太后紧紧的抱住楠儿,温柔的安慰道:“再说了,那魏国好歹也是中原大国,能够嫁于一国之君,将来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不,不,我不要嫁于魏王,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此际,只求能与我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楠儿抱住太后,失声痛哭道。
次日,兰台宫中的某处四下无人之地,一片僻静的野草丛中,两位窈窕身影一先一后相继出现。两道身影皆穿着形制一般的水绿色宽大袍服,却是兰台宫中的宫女,只是,其中一位年轻的美丽宫女衣袖上的淡淡银边,显示其身份有些特殊。
犹疑的四处张望了一眼,那位年轻的美丽宫女对着另一位稍年长些的宫女说道:“琳儿姐姐,不知有何机密之事,约我到此偏僻之地密谈。”
一旁那年长些的宫女陪着笑脸说道:“恭喜蓉儿妹妹,居然能够在楠公主殿下身旁当差,真是羡慕死姐姐了。”
“琳儿姐姐,此次你约我来此处便是为了说这个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际我便要走了,殿下那里还在等着我去培花呢。”闻言,年轻的宫女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
“当然不是,是另有件事要恭喜蓉儿妹妹。”眼见对方面色渐变,那年长些的宫女不以为杵的继续笑道,察觉到年轻些的宫女面上现出了不耐之色,又急急的分说道:“既然妹妹时间紧迫,那姐姐就直说了。事情是这样的,令尹李园大人看中了你,想请你在平素多多关注着些殿下,以便协助其更好的关心爱护殿下。至于事后的好处,你就放心吧,大人一向出手大方,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见对方竟然直白的欲拉拢自己为令尹李园去监视楠公主,那位年轻的宫女不禁勃然色变,断然拒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殿下一直都待我不薄。还请琳儿姐姐转告令尹李园大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请恕妹妹无法办到。”
被对方直接拒绝,年长些的宫女顿时神情一冷,口中冷冷的劝道:“令尹李园大人权倾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事,蓉儿妹妹还是先回去再细细的斟酌一番吧,如今说此话却嫌太早。”
“我意已决,此事就不必多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不屑的望了对方一眼,年轻的宫女当即拂袖而去。
至此,两位宫女的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片刻之后,一只信鸽急急的扇动着翅膀,匆匆的飞出了兰台宫。
不多时,令尹府中一间阴暗的大厅中,一位面目阴鸷的男子端坐于居中的位置,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一片细绢,面上现出了一丝冷笑,冷冷的道:“立刻调一组人,随我出去办件小差事。”
随即,从厅内的暗影中突兀的现出一条黑影,匆匆接令而去。
王都内,一片偏僻破旧的平民区中,一群黑衣大汉急急的穿梭在一条条青石小巷之中,最终停驻在一个夯土而围的小院前。
一位引路的黑衣汉子急忙凑到一位面目阴鸷的男子身前,轻轻的道:“大人,就是此处了。”
男子淡淡的道:“嗯,很好,一半人将此处围起来,一半人随我进去。”
随着几位黑衣大汉将小院紧紧围住,那位男子当先一脚踢开了破旧的院门,直闯了进去。
小院内,一位活泼可爱的男童正在玩耍,见此情景,陡然发出一声惊叫,便慌慌张张的跑向了房中。堪堪到了门口,却被一条诡异出现的黑影紧紧抓住,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大叫。闻声,一对中年夫妇急急匆匆的从房中奔了出来。
望着面前那群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大汉,中年男子一阵大惊,又望了望被一位大汉紧紧抓在手中的男童,颤颤巍巍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光天化日的私闯民宅。”
那位面目阴鸷的男子也不答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中年夫妇细看,看了片刻,又围着已是战战兢兢抱做一团的夫妇二人上下打量了起来。一面打量,一面自言自语道:“哪处明显些呢,总不可能把整张面皮给剥下来吧。”
闻言,那对夫妇更是惊骇不已,半晌之后,男子猛一拍手,顿时将夫妇二人吓得浑身一抖。只见那男子阴恻恻的道:“来人,将那男子的右耳割下来,那耳垂上恰好有处胎记,想来容易辨认些。”
随着男子一声令下,几条黑衣大汉凶狠的扑了过去,将夫妇二人死死按住,又堵上了嘴巴。
是夜,待那位唤作蓉儿的年轻宫女从寒风呼啸之中返回到自己略显温馨的居所之时,赫然发现几案上莫名奇妙的多出了一个华丽的锦盒。好奇之下,便随手打了开来,待举目一看,只见锦盒之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双腿发软的瘫坐于地。一阵惊惧不安中,宫女又想起了耳朵上那似曾相识的印记,思索了片刻,旋又壮起胆子,打开了锦盒,却见那熟悉的耳朵下还压着一张纸笺。强自镇定下心神,颤抖着双手取出了那张纸笺,细细一看,却是寥寥数语威胁之言。
纸笺中威胁道,因其之前拒绝了合作,现将其父的右耳割下,以示薄惩;如果其再次选择拒绝合作,下次将呈上其唯一幼弟的那双手;而如果她胆敢泄露上报,之后将会杀了她全家。
轻轻抛开手中纸笺,年轻的宫女双手紧紧的抱住头,伏在冰寒刺骨的地上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数日之后,待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公子负刍便与那惠施率领着府中大队的精锐离开了楚都出使齐国去了。
在公子负刍出使齐国之后,那姜好也不知是事务繁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数日之中没有再找过带弃。
数日之后,带弃接到了楠儿委托其贴身宫女偷偷传递出来的一封信,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寥寥数语: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明白了楠儿心意的带弃顿时心如刀绞。
沉思了良久,带弃心头不禁一阵热血上涌。暗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便冲冠一怒为红颜!
是夜,带弃又偷偷的潜入了王宫之中。有了之前那或明或暗的数次经验,沿途之中,带弃可谓是轻车熟路,并没花费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兰台宫前。望着眼前那片灯火通明华美壮阔的巍峨宫殿,恍恍惚惚中又似乎化作了一群欲择人而噬的凶恶怪兽。心情仍处于激愤之中的带弃不由暗暗憎恨起来,眼前这片盛载着权势与欲望的宫殿,再光明华丽的外表也难以掩饰其吞噬一切的黑暗本质。虽然尚还渺小的自己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掀起的权欲漩涡中,但奋争是自己必然的选择。坚定了内心的带弃渐渐平静下来,旋又想起了先前那道强大的神秘身影以及那道无匹的剑光,不觉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悄悄潜入到楠儿的寝宫之外,只见摇曳的灯影下,一道孤单而又纤弱的身影正在托腮沉思。凝神望了望四周,带弃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扉。
闻得轻响,那道纤弱的身影霍地站起身来,脆声问道:“门外是谁?”
“楠儿,是我。”门外的带弃急忙轻声答应道。
门轻轻的开了,随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匆匆闪入,又紧紧的闭上了。
殿内,明灭不定的灯火中,二人无声的紧紧拥抱着,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