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策一行人到了平城县衙,崔县丞带人迎接。北疆的各个县城都设有县令一名,县丞若干名,县丞本就是为辅佐县令办公的。
徐锦策是个眼里不揉沙的,见福和村里尹如此荒唐,早就飞鸽传书,让距离平城最近的玄甲军,过来控制了县令。他要是收到信之后,才知道平城县令叫胡同诚,平城打仗的时候这位胡县令称病在家,不曾露过面。
他当时忙于战事,也不曾留心过,只记得胡同诚手下有位叫秋迟文的县丞,是读书人出身,身上有几分风骨,甚得他心。秋迟文虽是个文弱书生,却是全身心支持,组织了平城百姓帮助士兵修建工事。打仗的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泡在后勤,安顿伤兵,发放补给。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幸能见到徐锦策一面。
崔县丞早就不被胡同诚看好,如今依附胡同诚的众人都受了牵连,他反倒得意起来了。一言一行,都带了县令的派头,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胡同诚下马,崔县丞功不可没,多半是要接任县令之位的。
徐锦策不喜欢崔县丞,只单纯的接触就不喜欢。他本就出身尊贵,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最看不得趋炎附势,上赶巴结的嘴脸。但是盛情难却,徐锦策也不准备现在就驳了他的面子。胡同诚的罪名还没有正式开始清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敲打崔县丞也不迟。
崔县丞是把混迹官场的好手,最会看眉眼高低。当时胡同诚不喜欢他,完全是因为两人的利益角度不同,自然也就不可能到同路去。崔县丞一看徐锦策身后还有马车,看样子是带家眷来的,想到这位世子爷,至今未娶,多半带的是外室。
安时下马拦住崔县丞,淡声道:“世子此次前来,带了家眷,还望崔县丞安排一处僻静的居所。”
崔县丞低头应着是,说是驿馆人多口杂,他已经安排好了宅子。马车未停,径直进了一所宅子。女眷由崔县丞的夫人柳氏接待,这位县丞夫人刚满十六岁,是崔县丞续弦来的。
崔柳氏模样生得俊俏,性子也骄奢了些,本来听说是世子的家眷,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迎接。结果一看马车上的姑娘,又没什么兴致了。还未梳妇人发髻,身边也没有侍女伺候,看样子也是世子刚刚收的,估计都不曾圆房。既是这样,那是麻雀还是凤凰,也就未可知,她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应付。
纳兰锦绣见崔柳氏和自己寒暄了几句,就扭着杨柳细腰走了。看到站在门口的穆离,模样生的实在俊俏,还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穆离挂着他那副万年冰块儿脸,就连眉毛都没舍得动一下。崔柳氏自觉没趣儿,轻嗤了一声,扭啊扭的走了。
一见崔柳氏走远,纳兰锦绣就忍不住笑出声了。崔柳氏这种女人她见过不少,但都是贵人家的妾室,做到主母之位的女子,大都雍容华贵、端庄贤淑,断断没有这般卖弄风情的。这个崔县丞,眼光倒真是与众不同。
穆离当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还以为是刚才崔柳氏向他抛的那两个眼神儿,被郡主看到了。这种轻浮行为,可真是……穆离一张白净的面孔红了个透。
纳兰锦绣知道徐锦策要办的都是大事,不是她该掺和的。这些日子闷在福和村,她也是又困又乏,看着崔柳氏给她带来的衣衫首饰和胭脂水粉,就想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她先是把衣裳拿出来,看了看,水红色、桃粉色、翠绿色……这颜色,可还是算了吧!徐锦笙的长相本就偏于明艳,即使是一身素衣,也难掩其风骨,更遑论是这样的装扮?再者说,她也实在不喜欢这类颜色。
没心思打扮了,就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卧在床榻上,准备睡一下午。要说崔柳氏可是个会享受的,洗澡水里加的那些玫瑰花汁子,又是养人又是清香。她洗完后陷在软软的云被里,简直舒服的想睡到天荒地老。
她抬头看见崔柳氏给她选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宿翠,一个叫嫣红。两人均是姿容艳丽,貌美如花。心中也不禁感叹,没想到小小的平城,却是不乏美人的。单单是这两个婢子的姿容,扔到街面上,就会有不少人抢着要纳回去的。
“我要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纳兰锦绣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对守在屋子里的宿翠和嫣红说,她睡觉的时候不太习惯旁边有人守着。
两个丫头交换了眼神,退了出去。她们本来准备守在门外,往常他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不能走远,以防主子醒来找不到人。出来后却见穆离在门外守着,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只好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门前小声说话。
穆离一向是两耳不闻其他事,对那两个婢女在说什么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谁知那两人自以为她们的声音小,别人听不见。却不知道穆离是习武之人,耳朵最是灵敏。
嫣红说:“我看那姑娘身姿纤弱,似有不足之症。”
宿翠把声音压得更低回复:“是不是世子爷太强悍了,我可听说,他们战场上的男人最是难应付的。”
“不会吧!我看那姑娘还是没出阁的。”
“你和我不也没出阁吗?还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就这样,要是有幸能生得美貌,让人看重,好歹也能混个姨娘做。”
“她若是能给世子爷做妾室,可也是天大的福分了。”
“可不是么,谁让人家模样生得好,再看那身皮,又白又嫩,比夫人的都光滑。上次老爷点的春香楼头牌,都比不上这姑娘……”
嫣红赶紧捂住了宿翠的嘴,小声道:“慎言,人家好歹是世子的人,你刚刚的那些话若是被听了去,免不了要受责罚的。”
宿翠一把拉下嫣红的手,挺了挺脖子:“这里不就咱们两个吗,哪里就能被人听了去?再说了,就算是被听去又怎么样,咱们可都是夫人的人,将来若是夫人高兴,也会给咱们个名分的。世子身份虽然尊贵,可她也是个没名分的,保不齐世子就是一时新鲜。说起来咱们都没见过世子,传言说他极为俊美。”
嫣红也是起了心思的,小声说:“夫人之所以派咱们两个过来,就是看中咱们的身段长相,还有伺候男人的手段,若是能让世子对咱们青眼有加,后半辈子可就不愁好日子了。”
穆离本是忍着的,可听她们越说越过分,竟然还误会世子和郡主的关系,妄加揣测。更过分的是,把郡主和那个什么楼的头牌比。他虽不太晓得那个什么楼是什么地方,但听那语气也不是好地方。还算计世子,是子是什么人物,岂是由得她们肖想的?不由得怒从心起,让她们住口。
嫣红和宿翠被穆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跪到了地上。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呵斥她们的竟然是个侍卫。她们可是这府上最高级的侍女,老爷宠着她们,夫人对她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哪用得着侍卫来斥责她们。
两个侍女缓缓起身,又把自己最擅长的那一套用在了穆离身上。见他不为所动,言语间就又诸多讽刺,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穆离想着郡主还在午睡,怕扰了她休息,就不敢大声斥责。最后忍不住想要动手了,纳兰锦绣也成功被吵醒了。
她起身下床,在家常服外面加了一件外套,推开门,蹙着眉头看着门外的三人。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动静,但也不是太确定。看穆离冷着一张脸,满眼阴郁,纳兰锦绣淡声问:“穆离,你们为什么争执?”
穆离见吵了她睡觉,双手微拱,行礼,那些话他是学不来的。可郡主问他又不敢不答,只在那犹豫着。
嫣红怕穆离把实话抖出来,做下人的在背后议论主子,这是大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说不出理来的,搞不好还被落下个嘴刁的名声,最后被发卖出去。就赶紧恭敬地道:“婢子们正和穆侍卫逗着玩儿呢,不承想竟扰了姑娘午睡。您可饿了,婢子给您端一些茶点过来吧!您先垫垫肚子。”
纳兰锦绣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冷笑一声:“我竟不曾知道,这世上还有主子没允许,下人竟还敢擅自插嘴的道理。”
嫣红一听暗道不好,赶紧低下头,一副准备受训的样子。宿翠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仰着头道:“姑娘的侍卫不知道我们崔府的规矩,奴婢这是在教她呢。”
“混账东西!我可是问你了,哪里轮的着你讲话?再者说了,我的侍卫轮得着你来教规矩?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还想给镇北王府的侍卫立规矩,你倒是好大的胆。”
“奴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姑娘若是怪罪,就尽管去禀了老爷,把奴婢打发出去算了。”宿翠这般说着,就拿着帕子低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