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你怎么了?”她哭的没有声音,但纪泓烨依然知道她在哭。
“一想到既明以后就不用再受苦了,我就忍不住。”纳兰锦绣沙哑着回复,临了还吸了吸鼻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爱哭鬼,快不要哭了,鼻涕眼泪都蹭我衣服上了。”
好吧,纳兰锦绣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嫌弃,只好自己抽出手帕把鼻涕眼泪擦干净。然后两只手指提溜着自己的手帕,模样有些嫌弃。
纪泓烨眼角扫到她的动作,淡声道:“这不是在家里,不要乱扔东西。”
在他看来但凡是她的东西,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都不能落在外面,尤其是手帕这么私密的东西。纳兰锦绣神态怏怏的把手帕收好,哭过之后心里舒坦了许多,但不舍之情就更加浓郁了。
“你的孩子好了,拿回去吧!”蒲邵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前年,一身红衣,在夜幕的掩饰下分外恐怖。
纳兰锦绣被他吓了一跳,想着还好是在三哥背上,不然她一定会被他吓瘫的,那可就丢人丢的厉害了。原本她倒是不在意这些面子上的活计,只不过她想给三哥丢脸。
纪泓烨也不理蒲邵子说话的古怪语气,把纳兰锦绣放下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袍角,淡声道:“多谢了。”
蒲邵子眼角抽了抽,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衣袖,那模样明显是在说,他在抖这一身的鸡皮疙瘩。纪泓烨依然不在意,只拉了纳兰锦绣的手往回走。
蒲邵子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嘴巴动都没动一下,可纳兰锦绣既然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说:“你今晚回去就按照我说的做,时间拖得久了怕是会再生变故。”
纳兰锦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忘了自己还走在人家身后,她点头蒲邵子也是看不见的。倒是纪泓烨眼含疑惑的看向她,她只好结结巴巴的说:“脖子有点僵,活动一下。”
“黄泉碧落我会这样传给你,你到时候附在三爷耳边,一句一句念给他听便够了。”蒲邵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命格里注定要在北疆渡过一段时间,至于是福是祸还不好下结论,明日你动身的时候就往北疆去吧!”
纳兰锦绣压抑住心里古怪的感觉,让自己步伐依然平稳,她想的是难道自己真的要回北疆去吗?其实除了金陵外,她唯一熟悉一点的就只有北疆了,况且那里还有她熟悉的人。
只是,她以什么身份回去呢?她已经不是镇北王府的郡主了,真正的郡主是徐锦箬。如果她现在回去,尴尬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人。
她一直到回到瑾园还是心事重重的。纪泓烨把纪博衍放入她怀中,低声问:“蒲邵子是不是和你说的什么?我觉得你从去了书斋以后就神思恍惚。”
纳兰锦绣摇头:“折腾了一天,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见他脸上的青白之色已经不见,又恢复了往常的健康红润。可能也是折腾累了,所以此时睡得特别安宁。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睡觉的时候喜欢张着小嘴。这样的睡姿其实不好,喉咙容易感觉干,时间久了还会引起咳嗽。
她动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下巴,让小家伙闭上了嘴,然后越看越是喜欢。她觉得纪博衍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因为现在就能看出来,他生的很像他父亲。
“刚刚不就说累了吗,把孩子交给乳母,去沐浴。”纪泓烨已经拿好自己的衣物准备去净房,见她依然不动就出声提醒道。
纳兰锦绣这才从恍惚中回神,她低头亲了纪博衍一下,心里面多有不舍。一直到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她依然没有睡意,可她也不敢随意翻身,怕惊动了三哥。
纪泓烨睡眠一向清浅,而且他习惯每次在她睡着之后才睡。见她虽然醒着,却明显不想惊动他,索性就装作熟睡。
纳兰锦绣靠在纪泓烨怀里,一双纤细的手臂揽在他的脖颈上。她在想今夜之后,她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这样抱着他。所以她就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希望蒲邵子的声音不要传来。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按照蒲邵子所说,把收在衣袖里的符篆放在纪泓烨的枕头下面。他本来揽在他腰肢上的手渐渐垂落,整个人变成了十分放松的状态。
“三哥,你睡着了吗?”纳兰锦绣试探着问,见他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漂浮不定:“没有。”
“那我唱个歌给你听吧!”
纪泓烨点了点头。
纳兰锦绣把蒲邵子一句一句念给她的东西,对着纪泓烨念了出来。奇怪的是她念一句,纪泓烨就跟着重复一遍。他的声音较平时更加低沉了一些,而且隐隐的透着一股木讷。
黄泉碧落其实并不长,似乎没有多久就念完了。但纳兰锦绣发现自己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对于刚刚自己念出的东西,竟是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想必是之前她同蒲邵子说,自己不修这个东西,所以她才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她也明白了蒲邵子说黄泉碧落,是习武之人练的心法,其实应该是他们修仙之人才懂的东西,不然这口诀怎么会像有自己意识一样。
纪泓烨把碧落黄泉念了一遍之后,整个人就完全陷入沉睡状态。纳兰锦绣试探着叫了他两声,见他都没反应就起身下床。
她赤着脚走在地面上,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心里一片茫然。其实她若是要离开,还真是不知该怎么收拾。三哥生活一向简单,这屋子里没有他多少东西。每一处却都有她的影子。
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收拾了几身衣服,又拿了一些银子。银子太过扎眼,容易被人惦记上不能带太多,所以她就又拿了一些银票。虽然她精通医术,一个人在外也有维持生计的本事,但是她想钱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等她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天边已经泛出了微微的鱼肚白,就快要亮了。她走到床榻边上,见纪泓烨依然还在沉睡,就把他枕头下的符咒拿了出来,放在烛火面前烧成灰烬。
她坐在临创的大炕上,拿了自己的针线筐,动手绣荷包。荷包上面绣的图案很简单,一面只有一株简单的青竹,另一面绣了既明两个字。
这荷包是她做给纪博衍的。她希望即便是她不在他身边,他也能带着她做的东西。人们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希望他长大之后看见这个荷包,能够记得他还有母亲。
荷包绣完天光已经大亮,因为一夜未睡又做了许久针线,她的眼睛酸涩难忍。她站到窗前推开窗子,清晨的清冽之气迎面扑来,让她感觉舒爽了一些。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她知道时间到了,三哥应该是起床了。他是一个特别勤勉的人,即便是不办公的时候,也没有懒床的习惯。今天能睡到天光大亮,对他来说已经是很稀奇了。
“醒了。”她回头问道。
纪泓烨正坐在床榻上看她,他眼神和平时一样温和,但是里面那种专注已经不存在了。纳兰锦绣知道,是蒲邵子给他的碧落黄泉开始起效果了。
“起来洗漱,该用早膳了。”她又催促了一遍。
纪泓烨这才开始动手穿衣服,而他似乎也有些不习惯现在,所以总用怀疑或是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纳兰锦绣走到他身边,动手帮他整理衣襟:“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洗漱,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纪泓烨侧头,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自己的变化就非常大,就像是经历了世事沧桑,心境都归于平和一样。
这种波澜不惊的心态,要是换做以前来说那是正常的。因为他一心都在读书办公上,个人情感一直很平静。但是他记得他大婚之后,整个人的情绪起伏就变得大了。
而今天他好像又恢复了从前那样。除了还记得自己有许多公事要做之外,竟是什么都不惦记了。以前他醒来的时候,总是要和他的小妻子说上一会儿话,然后还要看看他的孩子。
妻儿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可此时这种重要似乎减少了不少,确切的说是,他对眼前的女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他暗暗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又暗暗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比起来,自然是钱最重要,他之前就是因为太看重右后者。
两人一起用早膳,厨房里准备的依然是他们平时的口味。纳兰锦绣味同嚼蜡,他们是夫妻本就是心意相通的,三哥的反常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如今的场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就仿佛又回到了在云水禅心,他中了情.蛊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对她就是这般冷淡疏离,似乎她只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