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用左手轻抹了抹额头,有些无奈地说:“我是说,你有没有特别欣赏安时的地方?”
“没有。”穆离的回答依然简单的不行,似乎都说一个字他都吃亏似的。
“安时掌管着惊云,又是兄长十分信任的人,在玄甲军中也很有声望。这样一个人难道他身上就没有一些,你觉得发光的东西吗?”
穆离不由得想起了安时平时的作风。他在军中还挺正常的,但是一到休沐的时候,便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花孔雀似的。
那个时候应该算是会发光的吧!只不过他不喜欢,而且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他挺作的。
于是,纳兰锦绣就看到了他嘴角有一点点讽刺的弧度。只不过是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木头脸。
纳兰锦绣捕捉到了他那一刻的表情,心里暗暗嘀咕。穆离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他对人都十分宽厚,这个从平时的交往中就能够感觉出来。而安时那个人看起来也是稳重靠谱,为什么两人会不对头呢?
“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穆离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不是你在经营的时候,他滥用职权欺负过你?”
“没有。”
纳兰锦绣终于在穆离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发现,他的无奈表情了。这让她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不需要朋友。”穆离真受不了她一直看着自己,心跳都不受控制。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那还能做出那一副平静的样子,而且她追问了半天他都不说。纳兰锦绣不死心的继续问:“人是喜欢群居的,每个人都得有朋友,不然那不是很孤单吗?”
“不会。”穆离依然是怀抱着他自己的长剑。心里却隐隐觉得,她如今这么想,很有可能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跟着她了。
也是,王爷和世子都认她是镇北王府的郡主。等到这次战争胜利之后,应该就会把她带回去。而世子肯定不会再让他回去的,也许那时候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这样想,他心里就有一点难受。如果当初他们没来这里,想必现在应该还在浪迹江湖。她想要尝百草编医典,那他就一直陪着她。
这么想着,他便有些后悔。也许自己真的不应该,一直那种没有底线的顺着她,也许他应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纳兰锦绣看着他又是那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愁。他们两个接触久了,已经算是比较了解了。他就保持着这么平静的状态,什么都不说,她也依然能知道他现在不高兴了。
说真的,穆离同她在一起的时候,表现的一直很简单,对什么都没要求,都是她想要怎样便可以怎样。但他是个人,有血有肉,也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一直无条件的顺从于她。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纳兰锦绣有些自责,虽然心里面把它当成是朋友,但到底是没尽到做朋友的责任。她只能想办法来打破现在沉默的气氛,可她又不知道选什么话题好。
穆离这个人平时就很闷,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而他只负责听。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所以现在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一感到局促的时候,就会有些抓耳挠腮的,连带着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一些。穆离很了解她,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此时的焦虑。
“不然去军医处看一看。”穆离只好帮她找了话题。
纳兰锦绣已经有几日没去那了,因为最近和北燕的交战中,他们明显占上风。受伤的人不算多,应该都是他们能处理的。
如果真的有重伤的人,一定会有人来通知她。虽然没打算去军医处,但是既然穆离提出来了,不如就顺带过去看看。
穆离见她答应了,模样是难得的乖巧,刚刚心里升腾起的那些阴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当初要到她身边守着她的时候,他不就警告过自己吗?是他喜欢上了她;是他想要留在她身边;想要能够经常看到她。
这一切的情绪都是他强加到她身上的,她不应该知道,也不应该承受,而他更不应该要求的太多。
只要他们两人还能在一起一日,那他就尽心尽力的护她一日。等到哪日她要离开他了,那他也还是要回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穆离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其实是很卑微的。但如果能想开的话,就会知道,这世上但凡是涉及到感情的事,就没有绝对公平的。先动心的那一方,总是投入情感多的那一方。也是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承受更多的那一方。
陈兴这几日都有些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前一阵子战争太频繁,伤员太多,这里的军医年纪都不小了,一下子不眠不休的,身体自然有些受不住。
本来还积攒着一股气儿撑着,这两日一放松下来,反倒先后病倒了不少人。他既要给那些生了病的军医诊治,又要照顾伤员,有时候都感觉分身乏术。可他也没敢去纳兰锦绣那里打扰。
他知道王爷看中白先生,也知道白先生是人中龙凤,将来必然有一番作为。虽然说治病救人是大事,但在宁国,医者这个职业并不是多么好的。
白先生若是能够在军中混得一官半职,做个将军什么的,指定要比做大夫有前景。虽然可惜了她那一身医术,不能救治更多的人。
但陈兴也不会把自己的意念强加在别人身上。白先生这样的少年英才来到了玄甲军中,是玄甲军之幸,也是北疆之幸。
王爷慧眼如炬,既然已经看中了她,并且带在身边教他读兵法,那他自然不能再求人家出手援助。毕竟,他才是军医中应该负起责任的那一个。在白先生没有来的时候,出现任何问题不也都是他一个人撑着吗?
想是这么想的,看也看得很清楚。可当纳兰锦绣来了军帐中的时候,陈兴还是控制不住的惊喜。他抓住纳兰锦绣的手,感叹着说:“我是盼星星又盼月亮,就盼这你哪日走错了门来到这里。”
纳兰锦绣见老头子面部的表情十分夸张,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觉得做大夫的大都很刻板,但是真正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因为见的事情多了,所以反倒没有那么多在意的规矩。
就比如林清扬,还真的是为老不尊。而陈兴陈大夫平时在人前,表现的也是一本正经的,很少有说这样俏皮话的时候。
“您既然这么盼着我来,找人去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您不说我还以为这边没什么事了。”
陈兴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演武场练习,据说还很辛苦,所以就没让人去打扰你。”
纳兰锦绣把自己的双手伸给他看,一脸的苦巴巴:“可不是很辛苦吗?您看看我这手。”
陈兴仔细看了看她的手,那上面伤口重多,看起来十分狰狞。但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那些伤口,而是这双手。
他是个大夫,并且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夫。对人的骨骼了解得很透彻,看到她手掌的形状,隐约就能估摸出她的骨形。
这时心里不禁有些吃惊,他确定这是一双女人的手。然后就把目光转向眼前这个少年的脸上,见他生得是眉目清然、肌肤如玉。
这张脸若是男子,能说得上十分俊秀。但若说是女子,那也能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并且毫无维和感。总结起来就是这张脸雌雄莫变,男亦可女亦可。
他活的时间久了,见的人又多,再仔细看看,就确定这的确是个女子。想这孩子同自己共事这么久,他竟然没发现她的身份。说起来倒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十分汗颜。
在他心里,镇北王也是个很明智的人。如今收了她做义子,并且十分厚待着,几乎玄甲军中无人不知了。
难道王爷就没有发现她的身份?还有就是她女扮男装混进军营,这是犯了军纪的。而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谁知道是不是细作?
陈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能不重视。所以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拖住纳兰锦绣,自己亲自去找镇北王了。
陈兴表现的那么自然,纳兰锦绣自然没有多想。还真的去用心看那个,不停说自己腹痛的伤员了。
其实这个人只是轻微的伤了手,进军医这里找止血的药,包扎一下就没事。但是陈兴告诉他要装作腹痛难忍,缠住纳兰锦绣。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又相信陈兴的为人。也没问原因,就当是领了命令一样,极尽夸张的演绎了自己腹痛这件事。
纳兰锦绣看着两手捂着腹部在地下打滚的人,一时也有呆愣,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