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烨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以前对着她明明就没有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对任何人感觉都很淡。
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他没有意识到。唯一能感受出来的就是,那日她被浔王掳走后,他静静看着她,疼痛一阵接着一阵。
这些天他也在做反省,他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结果依然是毫无头绪。
他忽然能感受到无力,对自己的未来,对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他似乎已经没有了目标,更不知要为什么去坚持。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将来不能是个平凡人。不管是寒窗苦读,还是入朝为官,他总是尽心尽力地想做到极致。
这种无力又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抓住能带给他痛感的这个人。
疼痛的感觉不好,有的时候会搅得他心软如麻,有的时候会让他彻夜难眠。但他太需要生活中有些改变了,即便是疼,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纳兰锦绣对他来说是种伤害,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是这么容易受伤的一个人。他静静看着她,末了,低声说:“我想和你谈谈。”
纳兰锦绣心里也不好受,她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低头,看着手中本来甜腻腻的东西,竟是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了。她转头看着穆离,低声说:“我好像吃多了有点恶心,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穆离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拿好,想着过一会儿再扔掉。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纪泓烨看着纳兰锦绣的背影,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来这句话。
他是个敏锐的人,虽然看不清自己,但从来不会错看他人。纳兰锦绣的纠结和无奈,虽然被掩饰的很好,但依然被他看穿了。
他不晓得她在纠结什么,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他想把她带回大宁。这种想法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他也觉得荒唐,可离回去的日子越近,这种想法反而越加强烈。
他想,也许他真的是遗失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段没有感觉的生活。他不希望以后自己还这样,所以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我不应该躲你吗?”纳兰锦绣转身,语气透着理直气壮:“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我是感谢你救过我,但我之前不是也救过你吗,我们早就两清了。”
她这些话说得很是尖酸刻薄,即便是纪泓烨教养再好,也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头。他发现自己没感到气愤,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就仿佛是某种情绪被羁押在胸膛里,他想发也发不出来。
纳兰锦绣看着纪泓烨,他的眼睛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没有了可以看穿人的锐利,透明脆弱。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他总是那么沉稳利落的才对。
她眼眶有些酸,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她低声说:“我听十公主说九公主痴心不改,圣上也有意撮合,纪大人莫要错过了好姻缘。”
她只说了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回头。大宁使团来了之后,十公主是和纳兰锦绣接触最多的人。
纳兰锦绣本来都是搪塞她的,可小姑娘对她一片赤诚,久而久之她便不想拒绝了。十公主是个没心机的,有什么话都和纳兰锦绣说。
她说到了自己的九皇姐,说她已经到了婚配年龄,一心想要嫁给纪泓烨。也说到纪泓烨感情淡,不肯给九公主任何回应。
他如今在大宁的身份,已经可以让他随心所欲了,即便是圣上想要赐婚,也非要他自己同意不可。
纳兰锦绣想,三哥这样的人这世上本就没人能配得上,她当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他看入眼的。这样想又觉得有些心疼,他不会注定孤寡吧!
纪泓烨看着纳兰锦绣的背影,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想,他能做的都做了,既然注定挽回不了,那他也只能认命了。
本以为这次过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却不知将要发生一件事情,会把纳兰锦绣和公主府逼入绝境。而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纪泓烨。
命运早就已经把他们绑在了一起,挣不脱也逃不掉。
纳兰锦绣是被国主一道圣旨连夜招进宫的,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中隐隐不安。
“这么晚了招您进宫怕是不是什么好事,您要不要去?”卞烟青在给纳兰锦绣上妆,语气担忧。
“圣旨下来了,去不去哪还能由着咱们?”
“那属下同您一起去。”
“和蓝受了伤,府里没人主事不行,我带着穆离就够了。”
纳兰锦绣和穆离到了太极殿,殿门外穆离被拦住:“国主只见静安公主一人。”
穆离看了眼纳兰锦绣,见她点头,才站在那里不动了。内侍监的总管黄有仁,声音一如往常阴测测:“静安公主请吧!”
纳兰锦绣心里不**宁,知道国主不会平白无故召见自己,尤其是在这个时间。只是既来之则安之,她除了服从也没别的路可走。
曲清泽穿着明黄色便袍,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他的眼睛比往常似乎锐利了一些,那眼神似乎要把人层层剥开。
若是再早上几年,这种眼神足可以让纳兰锦绣自乱阵脚。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害怕了。她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大礼,然后坐在椅子上,是低眉顺目的柔顺。
曲清泽看着下面坐着的人,论起容貌,要比他的皇姐清和公主更出色。她五官生得明艳,气质却又冷清,无形中会给人一种冷艳不可侵犯之感,透着皇家人别有的威严。
不得不说,她比后宫的那些正牌公主更像主子。这种气势源于她的经历,以及和她母亲的相像。他也是爱才之人,如果条件允许他是不想逼迫她的。
“静安,可知孤深夜召你进宫有何事?”
“静安不知。”纳兰锦绣不看上面的人,只低声回复,模样十足恭敬。
“孤现在就要星月宝藏,你给么?”
“国主是南楚之主,静安也在您的管辖内,你想要什么只要吩咐就够了,静安一定为您取来。”
“好,那你现在就动身去西域,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去。”
纳兰锦绣想不过就是钱财罢了,都是身外之物,他想要就给他罢,左右她对星月宝藏也不感兴趣。曲清泽也是一代明君,想必这笔钱也是可以功于社稷,为百姓谋福祉。
从宫中出来后,纳兰锦绣把事情说给了穆离。穆离神色凝重:“西域危险重重,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取到。”
纳兰锦绣叹息:“也没旁的法子了。”转头又忽然笑起来:“据说西域盛产葡萄,正好可以去那边吃个够。”
穆离摇头,想着她果然还是个贪吃性子,不论何时,最吸引她的永远是食物。
回到公主府之后,卞烟青等在门口,见了纳兰锦绣低声说:“北燕少司命来了,正在正堂等着公主。”
纳兰锦绣蹙眉,米信给她的感觉一向不太好。这人亦正亦邪、深不可测,他深夜造访自然不可能是来和她品茶聊天的。
米信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如果告诉公主,您这次西域之行会落空,你是信还是不信?”
“少司命难不成会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这种事情太玄乎,我怎么会呢。只不过是我之前做了一些事儿,让公主取不到星印,打不开星月宝藏罢了。”
纳兰锦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缓声说:“少司命手眼通天,还真是什么都能控制得了。”
米信听出她话语中的讽刺,不过他也不恼,依然是笑着说:“手眼通天算不上,有志者事竟成罢了。”
“一会儿是为惊云量身打造的蛊虫,一会儿又是可以打开星月宝藏的星印。少司命,我是不是该认为你是在信口开河?”
米信点头:“你有这种想法也实属正常,不过你可以去问问清和公主,看她把星印交给了谁,那人是否自身难保了。”
“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少司令费心了。”
“你是不敢问吗?”米信眼中的笑意敛去,语气阴森渗人:“公主是聪明人,知道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故意消遣你,怎么就不能承认我说的是真的呢。”
“能不能打开星月宝藏那是我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我这府里不欢迎你,还请自便吧!”
纳兰锦绣内心有一点慌,因为她不知道米信有何目的。如今能让她看不懂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正是如此,她才觉得米信危险。
“静安公主请留步。”米信闪身拦住了纳兰锦绣,语气还算真诚:“你知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穆离。”
“我也说过,我不能替他决定去留。”
“可公主根本就没问过他的意思,怎之他不愿意跟我走?”
纳兰锦绣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即便是他自己做决定,也要让他由着心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