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煊这时候还哪里敢说什么?他暗暗责怪自己说的不对,太过意气用事,一点都不成熟。他这样性格的人,早晚都是要吃大亏的。
倒是纳兰锦绣表现得能看开,她对着纪泓烨笑了笑,眼神中满是要看笑话的模样。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说,我可没发表意见,说我不愿意离开你,都是你一厢情愿。
纪泓烨被她看得一阵不舒服,他把脸颊转向纪泓煊,不打算再看她一眼。本来还在生她的气,却转眼就落败,如今是彻底原谅她了。
她还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难怪她脾气渐长,一句也不让说,更不知道过来哄着他。
哄着他?
纪泓烨自己终于感觉出不对了,他这是想的什么?他,为什么需要别人哄?最近果然是太反常了……
“我就是传达兄长的话,这些话都是他说的,跟我没关系。”纪泓煊肯定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准备溜了。
“我让你来干什么的,你都忘了?”
纪泓烨眼皮都没抬一下,纪泓煊就又乖乖的坐了回来,对纳兰锦绣说:“北疆一切都好,玄甲军已经重整完毕,虽然不及原来的强大,但也是初具规模了。”
他见纳兰锦绣没反应,又说:“恋歌也很好,连四书都读完了,骑马射箭,无所不能。只不过都是一群男人在带她,兄长总说要是你和嫂夫人在就好了。”
说起徐恋歌,纳兰锦绣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自她做了母亲之后,但凡涉及到孩子,心肠总会变得特别软,这时候就是。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母亲下落不明,只能跟着父亲奔波。她生长在战场上,见惯了流血牺牲,也不知这对她来说好不好。
按理说她是镇北王府的后人,即便是女孩子,也不是不能见战争和血光的。就是毕竟太小了,怕对她性格形成不好。
纪泓煊见纳兰锦绣神色担忧,知道她是担心了,就又安慰道:“恋歌是镇北王府的后人,她骨子里就透着血性,比寻常的男孩子都有气魄。”
纪泓煊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徐恋歌,说起她的时候,话都变多了。刚刚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也变自然了。
“说起来我还真是没见过,那么淘气的小女孩儿。寻常孩子喜欢的那些上树掏鸟,恶作剧的游戏她通通不喜欢。和读书比起来,她更喜欢习武。”
纳兰锦绣神色缓和了些,她笑了笑问:“军中不缺好的武师,我这样天资愚钝,根骨又不好的,都能学会不少。恋歌聪慧,想必是习武的好苗子。”
“可不是嘛。一开始只是配了普通武师,兄长想让她好好练基本功,谁知道她学得快,短短数月,就已经把基本功练扎实了。”
纳兰锦绣听了感觉很惊奇,可不是要惊奇吗,不过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而已。她挑了眉毛,问道:“那她现在练了什么?”
“骑马射箭那些基本的都不在话下,比普通士兵都要好。主要练的拳法是洪拳,格斗也在学。”
“洪拳刚猛霸道,不适合女子学。”
“兄长和武师都这么说,可她执意如此。”纪泓煊没说的是,徐锦策当时说的是:“洪拳太过刚猛,从来都没有女子学,就连你笙姑姑学的都是平轻拳。”
徐恋歌骨子里是不认输的,骄傲的仰着下巴,说道:“我听说姑姑的箭法不好,因此你为了让她有防身的兵器,特别给她做了蝶影。
我现在的箭法,几乎已经是百发百中了。所以说,不能用前辈的眼光来衡量下一辈,姑姑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这样的话怎么都不像一个小女孩可以说出来的,可徐恋歌说的时候特别笃定。尤其是她越长越像徐锦策,那样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
徐锦策表面上是严父,但在对女儿的时候最是温和柔软不过。他们父女相处的模式大概就是,徐恋歌想要把天捅个窟窿下来,他就要给她搭梯子。
所以,最后不管徐锦策愿不愿意,徐恋歌还是学了洪拳。而且,她学的还不错,就连武师都一直夸赞。
徐锦策不怎么喜欢搞特殊,他想让徐恋歌和普通士兵一样,不要总带着镇北王府后人的光环。可是,因为她是军中年纪最小的,又是个小姑娘,大家总是要让着她,宠着她的。
“那恋歌练得怎么样?”纳兰锦绣最关心的还是,洪拳刚猛,徐恋歌急于求成会伤了筋骨。
纪泓煊点头:“好到不能再好,武师说她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就连她自己选的兵器都是一把大刀,又钝又重。”
“大刀?”纳兰锦绣有点不懂了,这么小的孩子为何会有兵器,难道兄长真的打算让她一直在战场上?
“她非要兵器,武师给她选的都是名剑,可她看不上。兄长无意间得到一柄大刀,甚是厚重,恋歌却一见就喜欢上了。她天生神力,用着倒也可以。兄长找人给开了刃,暂时就算是她的了。”
“提得动?”
“嗯。”
纳兰锦绣摇头:“所谓过刚易折,我是真的害怕她伤到。”
“这个你不用担心,兄长已经问过武师,他自己也时常检查,确定是没问题的。”
纳兰锦绣没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有些担忧。果然女孩子成长中没有母亲不行,她接触的人都是铁血将士,心中自然是豪情万丈,属于女子的柔情就少之又少了。
“离戈没有消息,兄长日子也不好过吧。”
“他平日里忙,倒也看不出什么。只不过,夜深的时候休息不好,我时常看见他帐里的烛火彻夜长明。”
话题愈发沉重,纳兰锦绣本来面容平静,如今反倒蹙了眉毛,看起来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泓烨在一旁看着,自然不愿意了。他本是因为之前同纳兰锦绣争执,担心她还在生气,所以才想让纪泓煊哄她高兴。
她一直心念北疆,能得到消息,自然会愿意听。不一个人闷着,心情肯定就会好很多。哪里知道她会越听越担忧。
纪泓煊感觉到纪泓烨的眼神,他以为三哥还在生他的气,就小心翼翼地看向纪泓烨。见他眼睛中有警告一闪而过,赶紧闭上了眼睛。
纪泓煊的反应十分幼稚,纪泓烨觉得自己这就是所托非人。他本以为纪泓煊在北疆颇有名气,而且看起来也成长不少,做事情该学会稳重了。
可现实就是,不管他在外面如何风云叱诧,内里依然是个十分天真的大男孩儿。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他真心疼爱的,纪泓烨自然不忍责备。
他叹息一声,对纪泓煊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纪泓煊不想走,他觉得他还没来得及,和纳兰锦绣说他自己的事。分开的这段时间,他身上可以说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他想要的,自然也希望她能知道。不过,他们早就已经长大,应该避嫌了。而且她如今已为人妇,还是他的嫂嫂,绝对不能逾矩。
纪泓煊起身告辞,这一次没有慌张,十分坦然。
纳兰锦绣也按规矩回了礼,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无端疏远了彼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才是对他们彼此都好的。
目送纪泓煊离开后,纪泓烨和纳兰锦绣一前一后回了寝房。纪泓烨早就有很多话要同她说,只是他在感情这方面不善言辞,故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纪泓烨不说,纳兰锦绣就更不说了。她可是记得他规矩多,尤其是对食不言寝不语印象深刻。所以两人沐浴后躺在床上的时候,依然是没人说话。
纳兰锦绣睡在床榻里侧,面朝里,只给纪泓烨一个后背。两人如今是分被褥睡的,这样一来,就是衣角也碰不到对方半分。
纪泓烨睡觉的时候喜欢平躺,睡姿十分端正。他闭上眼睛,以为很快就可以睡着,可因为心中有事,倒是怎样也睡不着了。
他静气凝神,去听纳兰锦绣的呼吸。夜很静,这种静可以让一丝一毫细小的声响,变得无比清晰。她的呼吸短促,不够平和,显然是还没睡着。
既是如此,那不如谈谈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过,他的想法必须要让她知道,免得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又生出嫌隙。
“阿锦,睡着了么?”他试探着问,想着她若是装睡不回复,那他便不说了。
“嗯。”纳兰锦绣回了个单字,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带着临睡前的鼻音。
纪泓烨听了觉得有点儿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柔和地道:“还在生气?”
纳兰锦绣撇了撇嘴,他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生气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好不好?她带着鼻音说:“我只有受气的份儿,哪里敢生气。”
这话说的,纪泓烨挑了挑眉毛,知道她这是有脾气了。他伸手揽住纳兰锦绣的腰,动作强硬地把她拉到他的被窝里,她的挣扎也没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