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烨见纳兰锦绣睁着一双乌幽幽的眼睛看他,眼神里满是讨好,就知道她刚刚又是在耍滑头。
他动手要把她的手臂拉下来,纳兰锦绣顿时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声说:“你都知道我身子不好,现在还怀着身孕,你若是选择这个时候同我置气,把我气着了,那我可能真会肚子疼的。”
纪泓烨瞪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纳兰锦绣依然牢牢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我没有。”然后看他眼睛似乎没有软化下来,就又说:“三哥,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妥当,但我也有难言之隐,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纪泓烨哪还能继续同她生气。他无奈地看着她,声线软了下来:“你总得先放手,这样太不像话了。”
纳兰锦绣却耍起了无赖,长短都不放手:“我抱的人是我的夫婿,有什么像样不像样的。”
纪泓烨绷了许久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他这一笑就像霁雪初晴,让纳兰锦绣的心,瞬间就变得明亮亮的,她有些呆呆的说了句:“三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纪泓烨的眼神里多了抹玩味的笑意,只道:“原来你就是看上了我这副皮囊。”
纳兰锦绣不语,只甜甜的笑了笑。她下巴处有两颗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惹人喜爱。纪泓烨只看了一眼,就仿佛受了蛊惑,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纳兰锦绣知道他这就是不生气了,她放了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带了一丝困倦的哑意:“三哥,睡吧,我困了。”
纪泓烨脱了外衫上床,依然是睡在外侧。纳兰锦绣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说:“三哥,穆离几次三番救过我性命,我欠他的。”
纪泓烨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抚着她,低声说:“他肯救你性命,也一定是欠你的情。”
“如果非要算得那么清楚的话,我救过他一次,他救过我很多次,怎么也是我欠他比较多。更何况,他帮助过我那么多,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纪泓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同她争辩,那样就会无形中给她带来很多压力。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纳兰锦绣又想到了叶丙,也不知他伤的怎么样。当时情况紧急,蝶影杀伤力又大,她即便是想控制,也是控制不住的。
三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她也不能继续说下去了,不然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很容易又会跌入冰点。她有孕后精神更加不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睡着了。
睡着后就做了梦,梦里是穆离独自走在悬崖边上,很危险的样子。纳兰锦绣想让他别继续往前走,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发现是做了个梦。她用手捂在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跳动,然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夫人您终于醒了,要不要传膳?”有侍女守在床边,见纳兰锦绣醒了问道。
纳兰锦绣刚醒来还没什么食欲,她一边由着侍女们伺候着穿衣,一边问道:“三爷呢,吃了没有?”
“三爷今日起得很早,已经用过了早膳。”
纳兰锦绣有些无奈,她还真是睡得太死了,就连三哥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她随口嘟囔了一句什么,被侍女听见,赶紧道:“三爷特地叮嘱奴婢们,不许吵到您睡觉。早膳一直温着。”
纳兰锦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把她们吓成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愈发觉得,如今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实在是胆子太小了,让她觉得不舒坦。
她也没再提什么要求,只由着这几个侍女安排,用了早膳,又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却依然不见纪泓烨回来,“三爷没交代去哪儿么?”
“三爷只说出去办事,让夫人不要惦记他。”
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三哥知道她会担心,不可能不把去向交代清楚。他不交代,那就一定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由得又想到了穆离。
纳兰锦绣想到三哥出去,肯定会把纪小白带在身边。叶丙昨日受了伤,应该会在府里。她起身往外走,准备去看一看他。
叶丙伤的不算重,此时正靠坐在大炕上,百无聊赖。他平时是个好动的,如今受了伤,就这么闷在屋子里属实有些难受。
他见了纳兰锦绣带着侍女进来,赶紧起身行礼。到底是身上有伤,不如平时利落,就比纳兰锦绣慢了一步。
纳兰锦绣伸手扶住他,淡声道:“你受了伤,不必行礼。”
叶丙看着握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纤细雪白,却没有一般贵族女子的柔嫩,反而看起来骨骼分明。
这双手本来是养尊处优的,是因为习武和练习射箭,所以才会粗糙了。不过,这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双特别好看的手,甚至比那些吹弹可破的肌肤更加诱人。
叶丙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逾矩了。他依然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起身,半天都没敢抬头。感觉空气沉默得几近尴尬,他复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叶丙发现对着这么一双眼睛,他心中一点怨恨的情绪也升不起来。昨夜,对自己来的无妄之灾,他也不是不恼怒的,现在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昨日情况紧急,我一时失手,伤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纳兰锦绣对他的愧疚绝对是真的,他曾经救过她的命,就在金陵的那场大火中。
叶丙见她这样,自己更加难安,他是个嘴拙的,不会说什么,尤其是对着主子,就只好又行了个礼。
纳兰锦绣本来心有愧疚,想同叶丙道个歉。在她眼里,可没有主子就可以为所欲的概念。但见自己在这,他反而不自在,也就不多留了。
“三爷去了哪,你可知道?”
叶丙摇头,心里想着,即便是知道,也决计不能告诉你。三爷都不说的话,他自然不能多说。
纳兰锦绣也不强求,叮嘱了几句注意伤口,又把自己制的伤药给他,然后就离开了。她回去后,心里也总不踏实,做什么都不能安宁。
她的不安是有原因的,因为穆离身在危险中。纪泓烨是一定要米信死的,并且很急迫。他要尽快把南楚的事都做完,然后带阿锦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纳兰锦绣最终还是从卞烟青那里,问到了纪泓烨的去向。卞烟青做事情谨慎,公主府出出进进的人,即便是最不起眼的送菜的,她都要知道人家当天的路线。
纪泓烨身份在那摆着,去向不该她这个做下人的过问,但她还是要知道的。派出去的人没被挡回来,也不知是纪泓烨故意放水,还是真没发现。
“少主,您真的要去?如果被发现了……”卞烟青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她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
纳兰锦绣可不给她后悔的机会,让车夫一路快马加鞭,到达了卞烟青口中的目的地。卞烟青怕她有什么危险,还是准备跟着。
纳兰锦绣的顾虑就要多一些,她信任卞烟青,但三哥就不一定了。三哥做事向来谨慎,身边所带的人也一定是自己的亲信。
“阿青,你就等在这里,不要继续跟着我了。”纳兰锦绣不想节外生枝。
卞烟青眉头紧锁:“可是,少主……”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纳兰锦绣拍了拍她的肩膀。
卞烟青犹豫着看她,最后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少主的身手已经今非昔比,而且她身上还有件旷世宝贝,那就是软猬甲,一般人根本就伤不了她。
“您身上带着信号呢吧,如果有应付不了的情况记得叫属下,属下就在这里守着。”
纳兰锦绣点头。她来的路上已经看了情况,这周围人迹罕至,巷子比较多,唯一有规模的就是这间驿馆了。
她推门进去,店里客人不多,掌柜正在打算盘,而伙计则一只手拄在下巴上,昏昏欲睡。
见有人进来,掌柜用手指戳了伙计一下,伙计顿时清醒,堆着一张笑脸问:“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呢?”
“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纳兰锦绣跟着店里的伙计往楼上走,状似无意的问:“你的店面如此偏僻,可能接到什么贵客?”
伙计依然是笑眯眯的:“但凡是进了小店的客人,不管身份如何,都是我们的上宾都是贵客。”
纳兰锦绣也笑了笑,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贵客和贵客可不相同,有的贵客能给赏钱,有的只怕连房钱都付不起。小二哥,你说是也不是?”
伙计看到纳兰锦绣手上的银子,眼睛顿时直勾勾的,笑着说:“客官说的都是正理儿,像我们这样的店能收到赏钱的时候,还真是极少的。”
纳兰锦绣把银子递给他:“我有件事要向小二哥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