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逼仄的小巷内陆续走进了五六位穿戴整洁的老人。
“真是怀念啊，上次大家会面已经是百年前了吧？”
先前站在马路对面与布雷克二人摘帽行礼的老人颇为感慨道。
“呦，这不是里格大主教吗，听说您当年被一个五阶的小子追杀的落荒而逃，居然活了下来？”
一位围着紫色围巾的女士带着淡淡嘲讽的口吻问候道。
小巷中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老人笑眯眯地拄杖而立，并没有因此而动怒。
他扯了扯领口，露出脖子上两道狰狞的伤疤，右手缓慢抚摸着这两道曾让他差点身死的伤痕，丝毫不介意让旧伤暴露在身边这群魔鬼眼中。
“那次能逃出生天，真的是尊神眷顾。”
回忆起昔日往事，老人不禁唏嘘感叹道。
“嗤，里格，你确定不在给你的尊神抹黑丢人？”
戴着一顶红色高礼帽的老者跺了跺手杖，嗤笑道。
老人微笑道：“尊神的伟岸圣洁又怎么会因我而沾染上污浊，我只是尊神脚下卑微而虔诚的一名普通信徒罢了。”
“更何况……”
他停顿了一下，深红色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笑非笑道：“若非当年与尤文·安东尼的那一场生死之战，我又怎么能触摸到更上一层的门槛？”
里格·戴沃茨望向戴着红色高礼帽的老者，语气温和道：“这世上终究是活到最后的人获胜，一时胜负并不能决定什么，若是再遇到尤文·安东尼，你觉得我杀他需要几招，你说呢，哈斯克？”
虽然嘴上说着的是杀尤文·安东尼，可里格·戴沃茨身上散发而出的淡淡杀意却是锁定了身前老者。
小巷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滞而紧张，仿若一触即发。
头戴红色高礼帽的老人脸色变得铁青无比，却没有再开口。
身前里格此时身上散发的气势明显压他一头，这是来自位格的碾压，对方恐怕正如他所说已经达到了天使的位阶！
而在双生蔷薇中，里格信奉的是那位猩红血月。
一尊猩红血月麾下的天使，其掌握的权柄中绝对有“不死”，“鲜血”，以及“血月”，或许在进攻方面并不擅长，但其难缠程度堪称八神麾下之最！
这种具有滴血重生能力的怪物不仅极难杀死，还能借沐浴敌人之血恢复自身，甚至越战越疯狂，他哈斯克可不愿就这么对上。
“呵呵，那么让我们为那位冥鸦先生祈祷，希望他直到老死的那天也别再遇上我们的里格大主教。”
右脸上留有一道刀疤的老者笑呵呵地打破了场间危险的气氛。
“大家聚在此地，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我们身后的尊神，就不要为一点小事而争吵了。”
“嘿嘿，这么多年过去了，斯坦丁你还是这么喜欢打圆场。”
嘴唇上方留有一道八字胡，尖嘴猴腮的老者笑着，晦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发出淫猥的笑声：
“听说，斯坦丁你亲手杀了你们的圣女？啧，真是太浪费了，那么曼妙的身躯你斯坦丁是怎么舍得一刀刺进心口的？要换我，嘿嘿……”
刀疤老者眯眼道：“背叛了尊神信任的叛徒都要接受教会的审判，这是教会的底线，谁都无法例外，哪怕曾是教会的圣女。”
先前那位女士再度开口道：“斯坦丁，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位圣女当年正是你亲手引领进教会的？”
“嘿，据说那位可是将我们的斯坦丁当成父亲看待呢！”
一旁的八字胡老者似乎怕场间气氛不够炽烈，添油加醋道。
刀疤老者面露无奈的笑容，摊手道：“奥贝丽，卡森，你们就这么喜欢揭人的伤痛吗？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围着紫色围巾的奥贝丽女士露出厌恶之色，似乎连和刀疤老者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让她感到无法忍受。
她掩鼻讥讽道：“斯坦丁·奥沃德，你们这群真理教会的老鼠不是一直自诩群星之母的正统继承者吗？怎么沦落到和我们这些‘骗子’为伍？”
在真理教会的教义中，真正继承群星之母遗泽的是即将归来的唯一真主，而在第三纪元回归主世界，宣称自己继承了群星之母意志的八神都是骗子！
在这点上，他们甚至可以说和永夜教会存在某种程度的相似。
但事实上，真理教会与八神中四尊偏向邪恶阵营的旧神麾下的教会一直都保持着某种联系。
面对来自奥贝丽的讥讽和挑衅，斯坦丁·奥沃德微微笑道：“奥贝丽，你还是那么的幼稚和感性，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没有我们，你们拿什么来打破伦格尔敦的大型炼金法阵，用命堆吗？奥贝丽，你们不净者教会这次来了多少人，够堆吗？不够我借你啊。”
场间隐隐被奥贝丽二人引导向针对斯坦丁·奥沃德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一空。
尖嘴猴腮的老人讪讪一笑，没有再针对斯坦丁，就此闭上嘴巴。
而那位奥贝丽女士则是重重冷哼了一声，阴翳的目光时不时在斯坦丁身上打转。
如此沉默了数分钟，众人彼此间互相忌惮地交换目光。
里格突然开口道：“看来大家应该是斗嘴斗完了？大家好久不见，互相斗斗嘴也是正常的，不过千万别影响了我等的正事，若我等各自的尊神怪罪下来，我想大家应该都不好受。”
“接下来，我们来聊聊正事？”
虽是问句，却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冷然。
这一次，一直未曾开口，藏身在黑色斗篷下的两位老者率先颔首，沙哑的声音诡异地重叠道：
“该说正事了，奥贝丽，卡森，你们两个收敛点。”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那位女士以及八字胡老者都没有开口辩驳，而是神色微微难看地转过头，似乎对于这两位忌惮有加。
里格笑眯眯道：“那就我先来吧，也给大家起个头。上次伦格尔敦的血祭让我们收集到了足够的鲜血，已有三位圣者，一位天使降临，附身于我等准备的优质容器身上，两年时间能恢复到九成左右的战力。”
头戴红色高礼帽的老者淡淡道：“不眠者教会年底能拿出两位圣者，一位天使，不包括我在内。”
斯坦丁慢条斯理道：“我们真理教会拿不出什么人手，不过按照约定，伦格尔敦的大型炼金法阵交由我们负责，我们会在计划施行前如约破除炼金法阵的干扰。”
哈斯克皱眉道：“斯坦丁，我希望你能事先向我们展示你们的底牌，毕竟计划一旦展开可不是想停下就停下的，而破除囊括整座伦格尔敦的炼金法阵是全盘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步，我可不希望最后被‘盟友’自背后捅上一刀。”
其余几位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斯坦丁，似乎都很赞同哈斯克的话。
斯坦丁微笑道：“我能理解诸位在担心什么，对此诸位尽可以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见众人漠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得继续说道：“也罢，我就先向各位透露一点，我教的神子已经完成了转生。”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各个教会的高层，他们很清楚真理教会并不是一个假借神灵之名的伪神教会，他们的背后确实站着一尊与八神同等地位的旧神！
只是按照他们信奉的神灵所说，真理教会背后的旧神迷失在了浩瀚星空中，还在回归主世界的路上。
而现在斯坦丁称他们的神子已经完成了转生，这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旧神距离主世界已然不远，神力已经能显化在主世界中，祂的回归可以称得上是近在咫尺之事！
一位旧神的回归，足以对主世界当前的格局造成巨大的冲击！
是站在对立面，还是冷眼旁观，亦或是主动联盟？
这是一件他们必须立刻上报给教会，由尊神定夺的重要消息！
同时，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场间众人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卡森。
出身于不净者教会的卡森此刻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众人隐晦的嘲讽。
原因很简单。
就在前不久，不净者教会的一项重要计划被全盘打乱，原定计划中将作为那尊不净者之源的容器的圣女被人“虎口夺食”般地带走了。
听说他们盯上的另一个容器也在不久前加入了科维坦的官方超凡势力，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而负责此事的一位主教也被冥鸦尤文·安东尼一枪爆头，死状极惨。
这简直不顺到了极点，让人怀疑那尊不净者之源是不是惹上了仅存在于神话中的命运女神。
“诸位，为了确保后续计划能够成功，我提议今年年底进行一场演练。”
那两位藏身在黑色斗篷下的老者再次异口同声道。
“今年年底？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年底就是科维坦王室那几位王子的成人礼？”
“我不建议在现在这个关头去惹理查·潘德拉贡那个疯子，他已经快死了，他绝对不会建议在临死前拖几个人一起下地狱。”斯坦丁当即表示反对。
“如果你们害怕的话，那么理查·潘德拉贡就交给我们来对付。”黑色斗篷下的老者冷冷说道。
斯坦丁挑了挑眉，不再开口反对，对方都主动揽下了最大的麻烦了，他自然没理由再反对。
“既然卡萨亲王都如此说了，我们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那么今年年底……就来一场预演吧。”
……
……
“呜呜呜——”
轮船的汽笛声伴随着哗哗的海潮声从不远处传来。
马丁·威尔逊在海岸边散步，感受着熟悉的咸湿海风扑打在自己的脸颊上，海浪拍打在沿岸的石壁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大海的味道。
再过不久，他就将带着自己的妻女前往伦格尔敦定居。
在海上奔波的这些年，尤其是为邪教组织卖命，让他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足够在伦格尔敦买上一幢住宅，并且富裕的生活下去。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女儿转入伦格尔敦最好的高中，让她努力考取伦格尔敦的不落学院。
因为据说那里的学生有机会踏入常人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马丁·威尔逊自然清楚那究竟是什么领域。
自从那次航行回来后，他就果断选择了离职，带着妻女来到了这座港口城市暂时居住下来。
若非当时伦格尔敦因为大惨案事件的爆发让他生出了犹豫之情，他们现在可能就已经身处伦格尔敦了。
而幸运的是，那次航行归来后双生蔷薇居然遵守了诺言，没有再来打搅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这让马丁·威尔逊庆幸不已。
希望这种幸运能持续到女儿顺利考上不落学院。
马丁·威尔逊面对波澜起伏的大海，在心中虔诚地祷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