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靖狼狈地顶着一头乱发从海洋球堆里爬了出来，刀片般的眼神恶狠狠地刮着陈冥那张极度得意之后扭曲的脸。那张大嘴看着像是拧成一团的红麻花。

可是输就是输了，现在想打起精神来认真对付也为时已晚。陈冥，就正大光明地，用最低级的招数，往她那骄傲的胜利薄上，硬生生地画了个大叉。

“艾靖，你这是怎么了？”

孙漠钗悄没声儿地飘到艾靖的身后，黏糊糊的破锣嗓子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午夜那狸猫的哭嚎。

艾靖没有回头，就躬着背，瘦削的后脖面对着她，像是被雨淋湿的一只乌鸦。

“我原以为，你的实力既然可以打败木村秀夫这样的日本新秀，那么根本不会把我的得意门生放在眼里……”

孙漠钗的黑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嘶声说道。

艾靖握紧了拳头，好像正抓着陈冥和孙漠钗的命似的，骨节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在台下看着的林竞之和蓝天石也是一惊，在他们这些honors级别的学姐学长眼里，陈冥连一只小蚂蚁都不是，新生里唯一会被允许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就只有艾靖，荣蔚或者虞怡，然而这次艾靖的失败，是大意失荆州呢，还是她的实力只有靠着一次次的拼命虎化才能提高？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

虞怡气的狂敲南墩和荣蔚的脑袋。

“她只有吃了亏，才会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强。”

南墩却冷静地说道，荣蔚点点头。

虞怡没有这个耐心去听南墩怎么说的，或许他说的有道理，但心急如焚的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擂台的另一头，孙漠钗还在碎碎念，伴随着霜天魄学院男生们的起哄声，陈冥那一张脸更是红光满面。艾靖的脑袋愤恨地蜗居在海洋球堆里，像是一只无处可逃的土拨鼠。

不知怎么回事，四周怪叫着的嘈杂声慢慢地减小了，艾靖从海洋球堆里冒了出来。

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林麒站了起来，原来他一直在观看着他们比赛。这是艾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自己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却输给了几个月以前连屁都不是的陈冥，自己抹黑了honors班的荣誉，也让一向耀眼的他掉了面子。他会生气吧？或者索性把自己赶出honors班级？

林麒屈下身，轻轻地将艾靖扶了起来，他看着身旁目如死灰的艾靖，心里没来由地一酸，想来是自己给她的提示过多了，她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林麒一言不发，只是朝着虞怡微笑了一下：

“虞怡，麻烦你照顾好她。”

虞怡这才微微安下心来，只有像林麒如旻煦（耀眼而温暖的阳光）一般的人，才能暂时让艾靖振作起来。

林麒在达罗迦尼的威信绝对在孙漠钗之上，虽然他往日里平易近人，但对谁都是关怀之中带着不可侵犯的疏离。所以他只是冷冷地朝着台上的两人一瞥，台下的男生都鸦雀无声了，而陈冥那得意的泡泡脸也收拢了些，只有孙漠钗低下头，阴影下那枯骨似的脸更显惊悚。

虞怡拉着艾靖回到寝室，艾靖直接瘫倒在了榻榻米上。

虞怡看着艾靖那心有不甘的神情，叹气道：

“我一直想说，你对自己的实力太高估了。”

“我明明可以赢！实打实的来一场，我铁定比她强！”

艾靖气的蹲在地上，被陈冥打飞到海洋球里的狼狈样还历历在目，像是红色的血印子，肆意地往脸上涂抹。

虞怡怜悯而气恼地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艾靖，怒其不争地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对着自己，才发现艾靖已经是满脸泪光。

“艾靖，你现在是什么个怂样你知道吗？”

她冷冷地盯着眼前那张披着艾靖皮的脸。

艾靖什么都没说，只是干干的手臂抱着浮心水，像是抱着唯一的安慰似的。虞怡鄙夷地瞅着脚下的她，没有犹豫，

“拿过来。”她伸出一只手。艾靖不理会她，将浮心水又往怀里抱紧了些。

“我靠。”虞怡咋呼一声，大力一扯，艾靖躺在地上无法使力，一不小心装着浮心水的小玻璃瓶就被她抢了过去。

艾靖猛地抬起了头，空洞了的瞳孔瞬间被红色灌满，蓬乱的头发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狮子。

“还给我！”她狠狠一抓，虞怡敏捷地跳上床，艾靖一扑不成，一头摔在被子里。趁这个时候，虞怡的手在鹅黄色背带衫的衣兜里动了动。

“把浮心水还给我！”

艾靖挣开被子，又扑了上来，虞怡跑下床，用力把琉璃窗卡嚓一声推了开来。

“如果你再过来，我就把浮心水扔下去！”虞怡冷冷地看着衣衫不整的艾靖。

“你敢！“艾靖已经顾不得一切了，自己辛辛苦苦配了三个月的浮心水就这样付诸东流，就算虞怡是她至亲好友，她也会毫不犹疑地把她吃了。

“艾靖，要是真的面对面干架的话，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陈冥更不是。”

虞怡斟词酌句道，后面一句话艾靖听了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些，但她仍旧红着眼睛看着虞怡，

“但你要知道，如果我说了什么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就像对待胡杨大叔一样。”

虞怡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到底，咱俩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艾靖踌躇了，虞怡是那种善良温暖却绝不手软的人，如果她真的要扔，自己肯定无法阻止她。

看着艾靖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虞怡才安下了心，但一只手仍悬在窗外

“只要大家情绪平稳下来，一切都好说。南墩就是这么劝我和荣蔚和好的，不然我照样和他干架。”

说到这里，虞怡不知怎么脸有些红。

“你把南墩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艾靖从空气中闻出了一丝怪异。

“别岔开话题！”虞怡没有回答，

“你理性地想一下，你是靠什么来提高实力的？”

艾靖沉默了，大脑恢复平静之后一切都明朗了许多。

“不断的……虎化？”她迟疑着问道。

虞怡点点头：“exactly。在一些机遇的帮助之后让你看上去很强大，然后你就用这些小概率的事情来美化自己，其实你没有这么强。”

看到艾靖无力地瘫倒在榻榻米上，虞怡狠狠心，继续往下讲：

“然而在你不断地美化自己之后，你认为自己就是被上天选中的小孩，觉得全世界都需要你的拯救，如果没有你的拯救，大家也不会少些什么。”

“什么？”艾靖跳了起来，她的努力在虞怡眼里这么不值一提吗？

“不，你看，你还是没有放下你的傲气。”虞怡摇了摇头，

“你先认真听我讲了什么，把你的努力暂且放一边，不然你永远会误解。”她喘了口气，顿了顿，

“世界上比你强的人多的是，不拿林教授，吕鑫或者轩辕正做对比，就是你身边的朋友，荣蔚，”虞怡瞪了瞪眼，“你有把握在头脑上胜过他吗？除了秘药以外，你几次考试胜过他的？之前你可以说你的实战能力比他强，但你连陈冥都赢不了。别这样看着我。”

这些话从虞怡的肺腑里说出来，艾靖一开始听着很刺耳，却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说过程比结果重要的人，基本上就是成功者的富余，用来哄一些玻璃心的小屁孩的！”虞怡毫不犹豫地给艾靖灌了一碗毒鸡汤，

“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才能真正脱离中二病患者的行列。”

艾靖陷在榻榻米里，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抽了五包烟似的，

“这么说，我是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艾靖突然气的把脖子上的灵珠用力往地上砸，但被虞怡及时接住了。

虞怡看着这枚灵珠，它的颜色已经是非常纯正的纯银色了。

“你还记得吗，亦休师傅在灵珠店怎么说来着？”虞怡一双亮晶晶的棕色眼睛闪烁着，

“你的灵珠是他从未见过的绝品，一件绝世艺术。”她认真地说道。

“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有无限开发的潜力啊，”虞怡握着艾靖的肩膀，艾靖立刻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往心脏处跑去，浑身发热，她的视线也明朗了不少，

“你不知道么，吕鑫教授说过，一个资深灵珠高手从灵珠里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风骨和性格，而你的性格，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也说过，有一天，一个王者会带着她的军队重返圣域。也许那个人会是你。而你对自己的严格要求表明了你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不是么？”

艾靖略有些发灰的眼睛倏地放出些光来，她颤抖地凝视着面前这张脸，她无法相信之前她居然冲着她吼。

“然而，要求一旦过于严格，就让你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有的时候放松一下不是错。”虞怡被艾靖的表情吓到了，“其实啊，像我这种人，每天吃那么多薯片，又有点拖拉作业，靠着小聪明忽悠孙漠钗，我不照样活的滋润得很嘛！而且呀，你这样做自以为很帅，我也这么认为科科～但经常这样会好可怕！脸上长皱纹！”

虞怡打算继续打趣下去，突然气息一滞。

艾靖抱住了她，她抱的是那样紧，几乎让虞怡无法呼吸了。

“靖哥哥冷静点。。”虞怡安慰地拍着她的头，艾靖失控地哭了出来。

“我之前不该朝你吼，”艾靖哽咽地说着，“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恭喜你明白了这一点～”虞怡揪了揪艾靖的鼻子，“没关系，我生气的时候不也冲你叫吗，但不管怎么样三分钟后咱俩还是好基友啊！”

“嗯嗯！”艾靖猛地点着头。

“基友是啥？就是再怎么打架争吵，不久也会破镜重圆继续搞基！”虞怡笑了，将裤兜里的浮心水还给了艾靖。

“你怎么有两瓶？”艾靖揉着眼睛问道。

虞怡眨巴眨巴眼睛，狡黠地说道：“你还真以为我会扔掉你的小宝贝啊？再怎么样也有我们的心血吧？我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于是直接用幻术把矿泉水变成了淡红色了。”

“你不是说你是全世界最高贵冷艳没底线的妹子吗？”艾靖心有余悸地接过它。

“那是对别人，”虞怡挑起艾靖的下巴，踮起脚居高临下地坏笑着盯着她“你又不是别人。”

艾靖破涕为笑

“对我而言你也不是别人………”

门啪地一关，

“啊啊啊啊啊艾靖你放开我！”

“你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哈……”

门口路过的瓦列里亚吓得赶紧躲进了另外一个fl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