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惨叫一来久久不归,拖长了颤儿在山间激荡起伏,顺着嘶吼的野风,像是期盼着亡灵的凯旋,凄然间扯出一曲高音合唱。
英格兰的天空透出深深的不详,大团大团裹着墨汁般的黑云无声地翻滚着,与天空同样的暗色同他眼里的惊惧交相呼应。
而早已初试沙场的艾靖却明白,这是风雨欲来前最后一些时日的平静。
“菲兹,我们现在就回学校!”
她赶紧蹲下身抓起一块石头,拔出信音羽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待那行小字统统飞进羽毛之后对着黑漆漆的天际线就扔了过去,
“再继续呆在庄园里或是在这里我们两人都得死。”
还未等菲兹威廉作何反应,艾靖剑锋一挥召出白虎真身,驾轻就熟地踩着腿弯处一蹬骑虎之上,顺手将他拉了上来。
“我已经用信音羽传讯给罗宾了,他会收拾好我们的行李在后三天内寄到达罗伽尼。”
白虎俯下身缓缓蓄力,继而扇动双翼朝着那放着微光的一线天飞去。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逼迫着你,菲兹。”
此刻两人一兽穿行在极速涌动的云里,四周黑压压的仿佛孕育着战场硝烟,菲兹威廉放出的冰封护层无力地闪着光。
“对不起?”
艾靖尽力不去看周围暗的可怕的黑云,怕他们像是一条看不见的深渊,将她努力维持的勇气一点点吞噬,吞噬,然后…剥离出最为丑恶的懦弱,
“菲兹,答应我绝不要做任何违心的事情,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一定要相信我选择的道路,哪怕这过程是痛苦的。”
“可是我们承诺过要一起分担的,不是么?”
抱着她腰的强壮手臂紧了紧,身后人的气息萦绕在耳畔,而那往日温情的话语现在却叫艾靖心里疼的想哭。
菲兹威廉不知道是自己和玄武星神南敦,从蚩尤和血族的手里拼死救了包括他在内的二十多条学生的性命。原以为阴谋浮出水面之后的血族会被中国以及联合之域合力围剿,然而血族今日却是日益猖獗,显然目的并不是在帮助蚩尤毁灭中国圣域,而是要重新复兴一个被上帝颠覆的王朝……而这复兴的关键点……
艾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联想到曾经被傀儡术控制的南心,幕后黑手误伤了二十多个学生却只是为了守株待兔,等到夜深人静时借南心之手偷袭菲兹威廉。再是不久之前被控制的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诱导菲兹威廉去巨石阵,若不是白虎击败了深埋在自己体内的傀儡结,只怕下一秒石中剑就会被菲兹威廉给召出来……
种种迹象被艾靖一块块地拼凑起来,很明显菲兹威廉就是血族复兴的关键,而他们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一定会或多或少利用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来将他置于连他都不自知的致命危险里!而菲兹威廉也多半和石中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是为圣域未来而战的自己,一个是被外界野心包围的他。两个在不同的命运里行走着的人,注定有一个无法对深爱着自己的人敞开心扉。
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只为了让另一个人不过早的领略到这世界的残酷。而出于无私的动机却让艾靖,走上了一条由她自己亲手铺下的独木桥。
“作为一个被赋予了责任的人,可以无怨无悔地一头扎入凶多吉少的前程里,但绝不能让无辜者因自己受到连累……他们值得那些我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在这个年纪应有的幸福。”
这油然而生的苍凉来的快去的慢,随之带来的则是彻骨的危机感爬上心头。
艾靖早已习惯了这种毒舌吐芯似的压力,紧绷着的神经时刻草木皆兵,可直到现在她感觉自己方才是梦醒之人,掌舵在飘摇不定的命运洪流里。究竟还需要多久,自己才能用长大后的双手,独自劈开这烟雾缭绕的战场?
而之前的那些走马观花似的历练,她自己身在其中,却又置身事外,伴随着种种巧合以及他人相助下的幸运,艾靖意识到这条热身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过……
双手按在白虎那威武霸气的背上,黑白皮毛下一块块扎结的肌肉传来实质的热力却又是如此真切,像是暖到了自己的心里。这是她亲手变出的风之圣兽啊……
“一个神使能够成功召唤出神兽真身,这不论对谁都是足以称道的成就了,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学生。”
这是林麒去年亲口对她说出的话。
这浩劫虽然来的迅猛,但自己始终是不断前行的,强施超负荷的要求迫使自己扬头而上,全力以赴一次次不公平的交锋。所以她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领先一步,用手中的剑,终结这场在圣域持续了千万年的正邪之战!
“快看前面!”
身后人的话语令她昂首朝着前方望去,那黑蒙蒙的夜黯黯地退下,一块块参杂着黑与白的云不知何时悄悄散了开去。
而伫立在前方的,是在广阔森林里蓬荜生辉的巍峨神筑,它依湖而立,就如同艾靖梦里生活里所熟悉的一样,神圣依旧。
雨后初晴的天气,破云而出的万丈光芒打在高空中的一行人身上,照的艾靖的脸火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