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黄与红,沙与热交汇的世界,是连飞鸟都无力穿越的洋洋大漠,连年高达75摄氏度以上的气温使得这块不毛之地,成了代代相传的人间地狱。
罗布泊,泊字旁边三点水,油然升起的一丝惨淡正如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历史,吹起浩荡烟尘,迷离扑朔之间刚刚落足的三人,仿佛再次梦回到了千年之前的一眼汪洋巨泽。
“真的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么?”
她惗怔着托起一把风中流沙,睨看它们在双手紧扣之际潺潺扑向本该欣欣向荣的大地。
“我们现在在哪个方位?”
一睁眼就是毒辣的太阳晒过来,打得南墩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绕着荣蔚和艾靖缓缓踱着步子,一边眯着眼竭力从沙尘斑驳的视线里寻找出路,一边挥动灵珠为他们设下御热结界。
“蔚,你不是青龙星神吗?青龙以明辨笃行,独具天眼见长,应该能帮我们迅速定位。”
无奈这滚滚热浪还是烤出艾靖一身热汗,粘热难当之下她回头大声说道。
“我尝试过了,但青龙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荣蔚说着翻掌使劲一压,雷闪之力在强制催动之下闷出阵阵不适的低鸣,一点青光在他胸口中央呈水平线激出,却碎成缕缕电流被大漠热风悄没声儿地吞去,看的南墩不由得面色一滞。
粗眉挑动,却不像是他自身做出的反应。
“不要再催荣蔚了,白灵的开路纹章可能就是破阵的办法。”
静默数秒,艾靖的呼唤截断了南墩满脑子跑的遐思,于是他也就没去理会体内的一声悠叹。
艾靖沉眸环视着脚下的无垠大漠,浮浮沉沉的褶皱在烈日下显出一泽金黄颜色,起伏跌宕之间一路绵延至远方天际,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那些科学家们会迷路了。”
透过星罗棋布的渺渺沙丘,她能感觉到,这流沙阵是一切疑惑和谜团的开端,
“他们擅闯妖族的领地找水喝,又没有通行证,怎么可能会走得出流沙阵法呢。”
似是受到了艾靖话语的感召,小小的纹章从她的裤兜里弹跃而出,顺着一双平举的手兀自在烈日晴空之下放出万丈光华,自转几下空中顿现一条径直通道,随着群丘棋布的轨迹追风而去。
“嗷!!!”
一出惨叫将三人满是混沌的大脑灵台扯得疼痛难忍,目光遂朝着尽头现身之处望去,发现四周鬼魅般的流沙烟尘早已云消雾散,唯有几只白色小妖在地上兀自半死不活地抽搐着。
“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害的这么多来自侏儒世界的人们枉死!”
周遭尽是白骨碎肢遍布,一片白花花的腐臭景象刺得人两眼发黑,令同样来自侏儒世界的艾靖大为光火,一双锐亮如漆的黑眸子随着她升温的气焰渐渐转冷。
在她钻心刮骨的目光俯视之下,那几具弱小的躯体怕的桀桀发抖,发出嘤嘤低鸣的哭泣声。
“住手。”
一道水柱将她直刺的银锋打得偏了准头,南顿大踏步赶了上来,
“靖,如果白灵知道她给你的开路纹章成了你大开杀戒的通行证,你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可就被毁于一旦了。”
他劈身挡在艾靖面前,神色凛然,
“你若是杀了他们,那又和那些草芥人命的掌权暴君们有什么区别?相反,如果你能以仁爱同理之心以德报怨,只会让妖族更加信任你们。”
“仁爱……同理……”
被南墩重重喊出的两个词语此刻在艾靖的嘴里重复着,哀怒的气焰随着反复回味讪讪向两边退去。
双眼胀的阵阵泛疼,那是艾靖内心在经历了一番激烈挣扎之后,凝视某处过久所致。
“是啊……他们也只是想保卫自己的领土而已……自然界里众生平等,又有谁天生就要为人类让路呢。或许他们两方谁都没做错,一方求生心切,一方尽职本分罢了。”
她甩了甩粘了一脖子的长发,发丝飘动间送来少许凉爽令头脑冷静不少。艾靖望着南墩挪步上前,双唇张合间念出字字悠古的咒语。
见他额上汗珠串串滴落,艾靖微叹一气轻轻挥动灵珠,召来四灵聚力护他施法。
但一丛莹洁而纯净的光以玄武灵珠为中心膨胀开来,烁烁光闪之后几只小妖们从地上旋身跃起,对着一脸愕然的艾靖拱手做了个辑,便作鸟兽散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
南墩宽慰她,笑道,
“我之前用白魔法治愈了他们被开路纹章震伤的内脏。”
艾靖仍旧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接过了荣蔚递来的地图,发现他们此刻正处于孔雀河的中游地段,一路向上则是由缕缕清流汇聚而成的小湖泊。
看似触手可及的绿洲就在几公里开外,但他们终究还是吞了吞口水,朝着下游的地方望眼欲穿,这条金光镶边的路一溜蛇形直往远方,
“在这里殒身的两位都是为了取水而亡,唯一一条真正存在的河流也就只有孔雀河上游了,我们只要朝着下游一路直行就能找到彭加木所见的双鱼玉佩。”
荣蔚的缓缓合上羊皮地图,在郁热难挡的沙漠之中吐出的字仍留有些许冷气。
他们三人此次前来都穿着便于行动的旅行鞋,但步子向外一挪,实战经验不足的荣蔚还是率先来了个趔趄,匀称的身板宛若无骨鸡柳似的一头栽进沙里,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滚滚热浪之中
当他在下一秒被艾靖和南墩手忙脚乱地救起时,满口满眼都是沙子。
“这什么鬼沙子!太混蛋了!”
南墩用衣袖急急掸去荣蔚脸上的沙粒,又被艾靖捶捶抚抚一通催的他将剩下的沙子吐出来,
“我猜这大概是罗布泊里的魔鬼沙吧,类似于一种沼泽,旅行者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多亏了你的结界,他这张脸皮才没有被严重烫伤。”
艾靖说着也是松了一口气,掌心里兀自生出一团银光并入南墩的寒气之中,在她拳拳注视下迅速消减着荣蔚爬满半张脸的红肿。
瘫软在地的清秀男孩眼皮稍稍颤了颤,看着悠悠醒转的他在地面上活动着四肢,两人紧锁的眉结才渐而舒展开来。
沙漠的地表结构不比平原地带,要想保持平衡又没有特殊装备,必须将彼此绑在一起。
于是在荣蔚的提议之下,他们搭肩勾脚,几番折腾尝试之后,踏着稳当却坚定的步伐,三点渺小的身影迎上下午两点的当头烈日,在汪洋沙海之中继续踽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