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对微微睞闪的目光注视下，滚玉似的系绳项佩轮转在几根白手指间，油油地好一阵翻动。

直到两点指尖轻飘飘地向上一挑，才为一泽绕玉璀闪的光芒拢上落幕。

“好了。”

白灵伸手拍了拍尚在发愣的艾靖，将双鱼玉佩递给了她，

“开封后的玉石，将会成为你们激发地狱之火的利器。”

“谢谢你。”

艾靖从光芒大盛的双鱼玉佩上收回了注意力，渐而转眼对向虞怡。自习室的炉火打在女孩们的脸上，印得两人的脸火红。

“你们一晚上没睡觉了，趁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抓紧时间好好调养一下。”

坐在虞怡身侧的南墩看不过去，开口说道。他像只树袋熊似的团在扶手椅里的一方天地里看似昏昏欲睡，睫下慵着的两蒙黑眼圈，却比身边人更深上几度。

于是在冬夜里的第一线天际亮起之前，反复排练上百遍请愿书的几人再也支撑不住，统统七歪八扭地席地躺倒，和衣而睡了。

唯有虞怡还支起一对剪水双瞳，一动不动地猎视着簇簇跳个不停的火苗。

它们在满眼的靡靡暗世之中，蹦跳间为她点上盏盏心灯，眼底那两点明媚的星火随着它奔腾的舞步，瞬而腾成不屈不饶的一片燎原。

区区两小时的睡眠对于接下来洋洋二十四小时的一天，无异于杯水车薪。

还没来得及品味那一刻来之不易的酣睡，休息室里累的好似无骨鸡柳的四人，被虞怡粗暴地推搡几回后稀稀咕哝几声，才勉强从红绒地毯上爬起。

“快起来，现在已经五点了，黄泉大漠的几百个注册过的妖精已经赶往市区了，白骨森林的妖兽们随后就来。”

在虞怡出声的同时，白灵早已晃身回到马妖形态，熹微的晨光刚刚透入艾靖缓缓睁开的双眼时，就见她撒开四蹄从面前一阵风似的跑了去，幻成一刹白线消失在了窗外。

“世界上任何一种生命，其最美丽的形态就是它本身的模样。”

艾靖踩着拖鞋同虞怡一起洗漱，一双黑眸子透过氤氲蒸汽打在镜子里，脑海里令她印象深刻的背影恍是仍在一面雕花镜上意犹未尽地奔腾。

此时正值圣域时间的五点半，初入清晨的达罗加尼，尚还流连一幕惰惰倦意里，s形的天空里淡然析出的鱼肚白仿是有着奶色脸颊的顽童，似睡非睡间兀自扬起几分恬笑。

四双蹬着帆布鞋的脚在缀满露珠的草地上稳稳立定，艾靖和南墩挺身上前，对着微微放光的天际，轻声喊出了内心深处的渴望，

“银锋虎脉听命，白虎现身！”

“水寒太虚听命，玄武现身！”

两把清凛的声音从开开合合的双唇间铿锵激出，一时间也同时召来了各自的灵兽实体。

“走吧。”

艾靖回头朝对着玄武真身目瞪口呆的虞怡招了招手，便先行一个箭步跃到白虎背上，又将伸手她拉了上来。

静默几秒，白虎稍稍伏地些许，旋即仰头沉音撼出一号，两头背着人的巨兽便在漫天晨光的照耀下，朝着一轮拔地升起的红日疾飞而去。

初生的骄阳不懈地向上步步攀高，当它挣身冲破大地最后的一丝束缚之际，于青天之上大放光明的它，不仅催醒了这个千年恒古的国度，也照的几位负手而立的天庭官员们人心惶惶。

每年在这个由叠数组成的日子里，总有那么一大批该死的愤青，逼得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员们站出来，装作耐心地侧耳倾听民声，然后从一面较地面高出几倍的天台上走下来，跻身到人头攒动的群众中拿回一堆厚厚的文书，至于这些文书有没有被认真审阅过，就无从得知了。

只是在今天，百来个神使的身影却不得不避到街旁小店里落脚，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一个群体。

妖族。

他们甚至没幻成往日里默认的人形模样，只是安然地席地而泊，一张张形态不同的脸就这么无惧地仰起，任自己暴露在道道恼羞成怒的目光之下。

“你们这些妖精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庭重地前游手好闲，还将其他请愿者逼离此地？”

终于，其中一位地位较低的活动协调员耐不住对峙，开腔打破了沉默。

如此硬邦邦又无礼的逐客令一声落下，激的一众妖族顿泛出几层骚动来。

白灵身子探去，将某个正要拔身站起的怒容狸妖一把按下，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在这场请愿活动里，从头到尾必须坚持非暴力抵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明白，妖精除了一身与众不同的皮囊外，我们所拥有的智慧和礼节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被领袖当众一训，狸妖虽是心有不甘，却还是在几个偷偷躲在角落里观望他们的神使注视之下，讪讪地缩了下去。

白灵拂袖一转身，神态轻松地面对地处压她几头的中层官员们，眉目之慵淡足以体现出她作为一族之王的气度，

“我想几位先生大概是误会了，据我所知，这一年一度的请愿大会并没有限制除了神使之外任何其他群体的人参加，我们也非赤手空拳而来。”

她话锋顿转，一双不愠不怒的眼却没因口中拔高些许的语调而激起些许涟漪，仅是看向了一边紧抿着嘴的协调员，

“你们几位怎样也算神族中流砥柱里，政府人事部门的一员，居然在不闻不问的情况下，就断定我们妖族乃游手好闲之辈，怕是太武断了吧。”

“你！”

被她优雅怼了一番的中年油腻男顿时涨红了眼，伸出二指点着那张气定神闲的水灵脸，上下颤了颤登时气的不打一处来。

“至于我们是否真的把请愿者们逼离此地，”

白灵对此看都不看，手指向左侧的几个好奇的神使们一戳，臂上的米色长袖顿时凭空翻来一挽白莲，

“在场的诸位都可以证明，我们是第一批来到此处的请愿者，正所谓先来后到，这是神，妖，人，三界均知的道理，又何来逼迫一说呢？”

“好吧好吧。”

夹在中间的一位高大男子绷了绷身，及时开口封上这段只会让自己人丢脸的对话，

“可是中国圣域宪法规定，除去神族之外的其他异族，必须以人形精灵的姿态进出此地，俗话说家有家规，国，也有国规，你们的请愿勇气可嘉，但在未能依法而行的情况下，恕难破例。”

他眯起眼，朝着面面相觑的妖族人咧开满嘴白到可以吃人的牙，一团和气道，

“走吧？……”

“走个屁！”

从天而降的三字清音砸的全场蔌地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