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凶光随着他的轻声缓语,在骤缩的双眸内好一阵锋长,如那吐芯的毒蛇往艾靖绷紧的神经上狠狠一咬!
“遭了!”
见局势异常,艾靖心头顿生几涟惊浪。
她的反应也算敏捷,在剑锋尚未刺到弗朗索瓦之前就向上挑去,将那番孤注一掷的攻势翻了回来,惗怔怔地看着那俱挺拔匀称的身体直直摔在地上,扑出一把金属似的“咣”声。
“这根本不是人的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声音……”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真正的弗朗索瓦从一幕寥寥浮尘中翩身走来,悄没声地在她身后立定。
“傀儡术!”
当艾靖用了零点几秒寻思清楚并急速回身,滚滚不尽的黑烟刹那间迅速占据了她的视线。
细细望去,这一批朝着她不断进犯的东西哪是什么黑烟!分明是成千上万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血蝠!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张令他痛恨至极的脸终于皱出几许慌乱的沟壑,弗朗索瓦高高一扬头,有条不紊地整了整裹身的战斗装束,疏朗的笑声在蝙蝠大军的翅膀扑扇之间,激荡出一环接一环的嚣张气焰,
“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就万万不可活了……”
艾靖那副猛虎迎战的姿态刷地冲入眼帘,他将张狂的笑意蔌地一收,转而扭化为一抹腾腾杀气,上下唇随着平伸向前的双臂猛地迸出一重呼喝,
“给我冲!”
满眼的吸血蝙蝠们将没有毛发的翅膀扬的飞快,拖起千万尾浓烟纷纷扬扬地杀将过来,眼神恍惚间整个天空好似下起一阵滂沱大雨,道道致命。
仅仅在半秒内,艾靖已然旋身跃起,以虎踞的姿势昂首对上一张张俯冲过来的凶恶小脸,双手稳稳前伸凭空舞出一挂灿金,欲在和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亲密接触之前,就让他们命送于这溢彩流光的能量波之下。
“我的光元素呢?为什么消失了?!”
艾靖费了大半法力凝聚起来的一轮金环,不过就眨眼的功夫恍是受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压制,顷刻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在她骤暗的眸光下殒入了一方沉沉的山景之中。
然而,局势压根不容她分神多想,当她再度抬头的瞬间,成千上万只吸血蝙蝠衬着满面春风的弗朗索瓦,张开一颗颗雪亮的小牙,蒸腾缭绕的妖气已在瞬息间欺的艾靖避无可避,
“对一位如此漂亮的女士心狠手辣,你还真是没有绅士风度!”
就在她打算跳下列车之时,一股大力急急揽过艾靖的腰环着她跃至半空,厉声迭出的呼喝使她睁开了双眼,正在决斗的两方登时沉默下来。
破窗而出的菲兹威廉劈身站在艾靖跟前,青筋条条的大手沉稳地横着魔兵修罗,两点凄寒的蓝眸子在几缕金发的掩映下,顺着剔透黑亮的剑身冲他就是一剐。
而那铺天盖地的吸血蝙蝠,早已在这位冰元素之王的暴怒下,淅淅沥沥地结成了冰雕,冻得山风凛冽刺骨,冻得两人挨的更紧,冻得弗朗索瓦怒火攻心。
眼下,骤降的温度令他满肚火烧火燎的怒意消减了几分,高傲如弗朗索瓦也不得不开始认清自己的处境。
身前五米开外所站的,是两位元素之王,光是对付艾靖就已是险中取胜,此刻菲兹威廉一来他更无灭口的胜算。
“看来达罗加尼也不再是久留之地了呢……”
弗朗索瓦念咒般低诉,功亏一篑的不甘将他两个眸子挤缩成蛇似的小点,嘴角却随着攀升的体温高高扬起,
“你别高兴的太早……”
他怒极反笑,伸出两根手指点着艾靖,一张俊美帅气的斯拉夫脸显得歹意森森,低语抑扬中渐升为一记嘶吼,
“再过不久,你将承担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后果!”
语毕,他再没回头看身后的两位仇敌,健美的身形翩出一挽执拗的弧线,转眼便晃入了满眼的虚空之中。
唯有山谷内喋喋回响的咆哮余音不减,正如弗朗索瓦的狼子野心,在一次次挫败中愈发不死不休。
许是被鬼魅似的回音搅乱了神,艾靖仰头闭了闭眼,双手插兜挺直了身子,在这空旷的几秒内清理满心的愁绪。
“菲兹……”
她怔怔回眸,看着身边人的一头金发在风中兀自鼓舞,
“谢谢你救我。”
“谢什么,你冲出去的那会,车厢内也冒出了几十个傀儡木偶,在你和弗朗索瓦缠斗的时候,列车里也发生了一场对决。”
他一双天生寒冷的手捂住艾靖此刻冻得冰冷的小手,两个同样寒冷的人在这静默的一刻里互相取着暖,
“你说我们该往哪儿走?”
他的目光贯过层峦叠嶂的山头,迷茫地涣散在天边。
“回家呗。”
艾靖悠悠接上了他的话,转而面对那双惨淡的蓝眸,
“不论如何,达罗加尼是我们最后的家。”
她干涩的双颊挤出一抹微笑,声音虽低的如同过耳的风,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况下却显得尤为坚定,
“信音羽借我用一下。”
“做什么?”
菲兹威廉勉强回了一笑,看着她对着虚无的空气一阵狂写,
“我要传简讯给小羽,确保在我们回校之前她能知道弗朗索瓦的真面目,从而远离这个该死的卧底。”
写完,她甩手将小小的黑色羽毛对着远山投去,随即和菲兹威廉一起双双跳下车顶,
“我只是怎么都没料到,蚩尤居然勾结了吸血鬼来复仇,或许……弗朗索瓦也有他自己的算盘。”
在这辆北行列车启动回程之际,几千公里开外的达罗加尼学院自习室,正如同轰然碾过铁轨的车轮,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能!”
这迭起的噪音之源来自虞怡那一声凄厉的哭声。信音羽飞抵达罗加尼的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她已将艾靖送来的意念和记忆片段反复看了足足三十遍。
“francoi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她挣身甩开荣蔚和南墩的阻拦,顶着两只血丝遍布的明眸一口气闯上最高楼层,串串凄迷的泪珠顺着腮际一路滚下,洒在坑坑洼洼的台阶上。
“咣!”
宿舍门被虞怡大力踹开,那熟悉的二十平米空间透过两泽薄薄的泪光,原封不动地陈在她面前。
整洁的木质桌面上还跳跃着香氛,床头照旧支起三只法国红,一方小小空间内的装潢依旧是昔日那般随性却不失典雅。
她曾在这个宿舍里逗留过两三次,包括几周前的那次,他们在那簇玫瑰前坐着,互相往对方脸上涂抹生日蛋糕上的鲜奶油。
谁能料到就在区区几周以后,那些熟悉到令人模糊的陈设无声地告诉她,这个令她青春流光溢彩的人,已经悄悄放下了关于这里的一切,只剩下自己尚在旧梦中徘徊,呜咽出一阵哀哀的悲鸣。
“虞怡……”
不知何时,南墩喘息着伫在门旁,一截哀恸的曲线印在他暗淡的眸子里,被残阳勾勒的如此无助,
“我们……回去吧……”
他颤颤开口,一抹连爬八楼时额前结出的大汗,顾不得放松两只酸麻的腿,带着几许不确定朝她伸出手。
“……”
这令人唏嘘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一小时,直到天边最后几许霞光被黑夜拥入怀抱,那截萎靡的身躯才微微动了动。
“走吧?”
南墩的双眼忽地升出些光来,他尽量将语气放柔放轻,像是抚慰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南墩,请你……回避一下。”
虞怡终于站了起来,胸前的灵珠兀自卷起一席狂躁的烈焰,在南墩担忧的注视下摆正了站姿。
一丛火光打亮了她的脸,腮际尚有几挂泪痕未干。
突如其来地,面无表情的虞怡大步撞过南墩,在他身后木桌前站定,目光直直地锁住上面的一个小物什。
“这个音乐盒……挺漂亮的。”
南墩被她零表情的模样吓傻了,一向古灵精怪的虞怡从来都以最热烈的神态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板着脸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噌!”
未上发条的音乐盒凭空着了火,在南墩又惊又惧的目光下恨恨地燃烧着。
两人也就没注意到,宿舍的门悄没声地自行关了,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戚戚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