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大哥带着一帮小弟,天天登门讨要。他见胡冬雪把大黄狗松开铁链,也不像以前那么飞扬跋扈了。他们一是怕狗咬着得狂犬病,二是怕村里人嘲笑他们欺软怕硬。他们本来在胡冬雪家就要不着钱,还要遭人唾骂,所以他们来得就不那么勤快了。偶尔再来,他们也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放肆和嚣张了。
一天早上,秃瓢大哥又来家里要钱。他的车子开到胡冬雪的家门口,就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就慢腾腾地走到门口。院子里面的大黄狗看见有人要进门,立刻冲出狗窝,站在院门里,扬着脑袋,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停地冲着它发怒般的狂吼着。这一大清早的,他们就来砸门,都不如一条狗善良。要是没有那两扇铁门拦着,它都能扑上前去,把人一口咬死。
秃头大哥一看,大事不好,他赶忙躲到车上,使劲地摁着车喇叭,希望屋子里面的胡冬雪能前来给他开门。看来,再凶狠的人,也惧兽三分。大黄狗见他们都躲到车上,它叫得更欢了。
胡冬雪听见狗的叫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她上前一把抱住大黄狗的脖子,一边招呼他们快点儿进屋。可秃瓢大哥还是不敢往院子里面。要知道狗嘴里有毒,要是被恶狗咬上一口,他就是不得狂犬病,也得在家里疗养半年。为了得到那点儿黑心钱,再搭上一条性命,多有不值,便不再用强硬的口气和胡冬雪说话了。“小姑娘,你快点儿把狗拴起来吧。我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拼命的,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好好商量,千万不要让这条狗咬伤了我的这帮小兄弟!”
胡冬雪见他们嘴里说了软话,一步不敢走近院子。心里暗自高兴。心想:你们也有怕的时候啊,吓死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畜生。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来,要是你们再敢欺负我们,就凭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还不得被大黄狗咬死。哼,到时候死也是白死,谁让你们整天不干好事!
“小姑娘,快点儿把狗拴起来!再不拴起来,它会咬死人的。”秃瓢大哥站在院子外面不停地求饶,胡冬雪见他们来软的了,也就不再和他们僵持下去。“哼,要死了活该!”她把大黄狗哄到狗窝跟前时,又把那条铁链子套到了大黄狗的脖子上。胡冬雪松开手后,大黄狗立刻跳跃起来,它把自己的两条前腿,在半空中高高地竖了起来,朝着门外的几个人一阵狂吼,一副不容接近的样子。
秃头大哥见胡冬雪锁好了大黄狗,他带头推开两扇铁门,胆怯地走进了院子。这回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大黄狗突然挣破铁链,咬到他们的大腿。看来他们怕的是狗,根本就不怕人。
胡冬雪把他们让进屋子里面之后,就忙着做饭去了。冬梅正在屋子里面洗脸,见他们走进屋来,立刻把洗脸盆端进了厨房里面。她洗完脸后,就跟在胡冬雪的身后,寸步不离。
秃头大哥进门之后,就一屁股歪坐在炕沿上。他从衣兜里面掏出一盒香烟来,旁边有小弟过来点燃,他便不声不响地抽起烟来。而那几个小弟呢,经过前几天的轮番征讨,这回他们也不再大喊大叫了。虽然他们整天吆五喝六的,把胡冬雪她们家当成菜市场随便出入,现在被大黄狗吓得,也都成了胆小的老鼠。听到外面的狂怒的狗叫声,一声比一声尖利,他们也都不敢出声。他们在屋子里面,大眼瞪着小眼,正不知所错时,秃头大哥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来电显示一看,他不禁一愣,他摁了一下免提,里面立刻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喂,你们到大榆树村了吗?”这个声音特别强硬,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见秃头大哥微笑着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说道:“大哥啊!到了!到了!我们已经到这里半天了!大哥有什么指示,你尽管吩咐,小弟一定做到!”他这话明摆着就是搪塞,他要是什么都能做到,胡冬雪就不用担心找不到爸爸了。这些人都不说实话,连满嘴撒谎的话,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一定做到,好像没那么容易吧?你要是真能做到的话,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没有结果吧!别净挑好听的话来糊弄我。你现在就跟我说点儿实话,你们今天到那儿,见到他家的大人了吗?”电话里面的声音一顿训斥,跟审贼一样,胡冬雪清楚地听到,他对秃瓢大哥一点儿也不讲情面,她甚至都能猜得出来,那张发怒的脸上,要多阴险,就有多阴险。为了来家里要钱,他们这些黑心的高利贷商人,可真是霍得出来呀!
“那是,那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儿虚假。大哥平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骗您呢!不过,他家的大人直到现在确实还没有见到,小弟们都在到处找他,估计他在外面也躲不了几天就能回来。大哥,您放心,我们这些兄弟天天在他家蹲坑,总有一天会把他摁在家里的。”秃瓢大哥对着手机说尽了好听的话。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要说秃瓢这人也不太好惹,要不是他拿了人家的好处,他也不至于像一条狗一样,拿一张笑脸给一个手机卑躬屈膝说好听的话。
“你们真要是这样做了,我就彻底放心了。不过,你们也不能总在人家里蹲着。没事儿的时候,到村子里面打听打听,看看村里有没有人知道胡大海去了哪里?要是知道的话,就不要在他家里守株待兔了!”手机里面的声音,缓和了很多。他这遥控的能力真是太强悍了,一个电话,把屋子里面的人都弄得俯首帖耳,不敢造次声张。
“是!是!大哥,我一定让小弟们到村子里面去打听,你就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这次放局,大哥我损失将近一百多个,也不差这点儿钱。不过,收回一点儿算一点儿,我可事先告诉你们啊,这十万元钱,你们要是能把它全都要回来的话,这些钱,大哥我一个不留,全都给小弟们分了,算做是大哥给你们的奖赏,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大哥的一片心意呀。”
“那是,那是!大哥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尽力把钱要到手,你现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哪怕这个胡大海钻到地缝里去,我们也要把他挖出来,一定把钱要到手里!”秃瓢信誓旦旦地说。
胡冬雪在厨房里面听了他们的对话,她一脸的嫌弃。“一个钱字,把好人都变成了精神病。看来,不把大黄狗放出来咬他们一顿,他们是不会就此罢手的!”可是,当胡冬雪从屋子里面悄悄来到狗窝旁边时,她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又站起身来。她怕放了大黄狗,万一惹恼了这些人,她岂不是害了大黄狗。算了,反正家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愿意咋闹就咋闹吧!
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爸爸的沉着力也太残忍了吧!家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眼看就要考初中,家里出现这种状况,叫胡冬梅怎么能安下心来学习。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胡冬雪是极为反感的,也是恐惧的,每次想起这些人来家里闹事,她心里就会不停地打鼓,她现在又有点儿恨爸爸了。
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情况下,胡冬雪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因为,她还不知道爸爸究竟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要是她现在报案的话,可能会触怒这群败类,如果自己对他们出口不逊,他们对爸爸的威胁更大,对自己和妹妹的威胁也就更大了。
胡冬雪并不同与一般的家庭女孩子,她在外面上学读书,也见过很多不公的事情,说起来,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可她毕竟还小,不像村中的一些家庭妇女,她们要是撒起泼来,对付这几个混蛋还绰绰有余。要她也要用这种方式对付这些人,她可没那个胆量,只能用沉默的方式逆来顺受,过一天算一天,总有云开日出的时候。
“在自己的家里,整天面对着这样一群人,连点安全都没有,真是太可怕了!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想的?”胡冬雪开始怀疑爸爸的人品了。面对这些滚刀肉般的无赖们,她心中百感交集。她真想朝天大喊几声,来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恨。她做好饭以后,冬梅蹲在灶台前面,吃完了早饭,就匆匆忙忙上学去了,家里又留下了胡冬雪一个人,一上午都在跟这群人进行周旋。
秃瓢大哥还算是个男人,可那些小弟们,就不这样了。他们哪里管你怎样,竟然忘了外面还有一条大黄狗,正虎视眈眈地瞪着眼睛朝屋子里面狂吼呢。进门之后,他们就到处乱窜。饿了,不用让,上桌子伸手就吃。渴了,不用劝,拿起水杯就喝,而且毫不客气。等他们吃饱喝足后,就一个动作,像得了一个师傅的真传一样,千篇一律地伸出手来,耀武扬威地站在她的面前,专门逼着胡冬雪给他们拿钱算账。胡冬雪要是说个不字,他们就叉着腰,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嘴里喋喋不休地骂个不停。这些人,还真就不是人。
不管他们骂什么,哪怕是八辈儿祖宗,胡冬雪就跟听唱歌似的,什么反应没有。他们骂穷词了,也都泄劲了。当他们真正感觉没有太大的希望时,就会气急败坏地踢门走开,随便践踏她们姐俩的自尊心。他们出了门以后,都自诩为大爷。
胡冬梅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这些歪戴帽子斜瞪眼,来去自由的主,还没离开。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飞扬跋扈地对着姐姐吹胡子瞪眼睛地大吼大叫,敢怒而不敢言,直到他们喊累了,嘴巴吵干了,才一个一个无趣地走开时,胡冬梅恨不得在他们的背后坎上一刀,才解心头之恨。
这些人闹了一天,并不甘心空手而归,他们临走的时候,还会顺手牵羊地带走一些日常用品。这些东西,不管值不值钱,他们出门就扔,就跟丢一张鼻涕纸一样轻松。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胡冬雪真想放开大黄狗,狠狠地咬他们一顿。
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非疯掉不可,胡冬雪心里暗暗叫苦。她现在最佩服的,便是爸爸了,也不知道爸爸的耐心是怎么练的,对于这些无理的指责,她竟然无动于衷,一言不发,任他们来家里胡作非为,她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这些人走了以后,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给人的感觉是,她又侥幸地躲过了一关。也不知道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她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糊涂庙糊涂神,胡冬雪无缘无故地为爸爸背了一身债,她一时真的难以接受。以前,爸爸欠一次钱,她就帮他还一次,可是,还着还着,还把人给还走了。她最不能理解的是,爸爸欠了钱以后,为什么还要躲起来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家里领着妹妹有多么危险吗?就算是欠了人家的一大笔债,也不能就这样凭空消失,总得给家里人一个最起码的交代吧!
胡冬雪越想越难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多么想大哭一场啊!可是,想哭的时候,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即使掉了很多眼泪,村里的人也根本没有人来同情她们姐俩的遭遇。
有钱的日子这么难过,可是没钱的日子更是难过。胡冬雪真是深有体会呀!从小到大,爸爸和妈妈都一直在为钱奔命。想起以前的日子,虽然苦点儿,但是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啊!现在可好,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她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