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十一月十五日这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割地使聂昌在绛州被杀害。
聂昌与金使杨天吉等人,是润十一月十二日到达绛州城下的。当时,绛州城门关闭,知州通判皆已弃城而逃,城中以监仓、宗室赵子清权知州事。
聂昌令参议官刘岑去跟守城官兵解释,告诉他们,圣上被金人围困在京城之中,忧危不安,宜速割地以退金人之兵。
刘岑来到城下,询问守城官是谁。赵子清站在城楼上回答道:“知州通判皆弃城而走,百姓无依,唯独子清为皇上宗族,众人遂推举子清权知州事。公是朝廷官,安得与虏人同行?莫非是要割绛州以讲和乎?”
刘岑说道:“圣上现今危而不安,君能割地则割地,以纾朝廷之急;如不能割地,何不起兵勤王保卫社稷?”
赵子清与绛州人认为刘岑说话比较靠谱,他们愿意听。但是,他们对聂昌很愤怒,他们认为聂昌是卖国贼,于是紧闭城门,拒其入内。刘岑接连三天请求开门,都被拒绝。
聂昌见绛州人很不配合,润十一月十五日这天,他只好亲自来到城下,出示圣上诏令。
赵子清与绛州百姓一见诏令更加愤怒,遂心生杀意。他们放下绳索,让聂昌与金使杨天吉沿绳索攀缘而上。等到聂昌与杨天吉登上城墙,赵子清率百姓一拥而上,将聂昌与杨天吉捉住。
刘岑在城下,见聂昌与杨天吉皆被抓,吓得赶紧逃往陕西而去。聂昌与杨天吉皆被绛州人杀害,两人死得都很惨。聂昌终年四十九岁,临死前留下血诗一首:“星流一箭五心摧,电彻双眸两胁开。车马践时头似粉,乌鸢啄处骨如灰。父兄有感空垂念,子弟无知不举哀。回首临川归未得,冥中虚筑望乡台。”
后来,宋高宗赵构得知聂昌被绛州人误杀,命人将聂昌遗骸运回故乡临川,葬于雷公岭上,并建有招福寺。李纲为其遗像题词曰:“奋舌骂虏,刺血书壁。伟绩英功,垂天贯日。义胆忠肝,唯精唯一。持生死之书,存古今之纲。堂堂遗像,日月争光。“
金军在城南与城北加快填塞护龙河,同时,不断加大攻城力度,京城形势可谓日益危甚。可是,在此关键时刻,守城宋军中却有一部分参战将士嫌朝廷酬赏太轻,不肯拼命作战。这些消极情绪若蔓延开来,将很不利于守城,后果不堪设想。
润十一月十五日这天,有个叫张师雄的人,在大街上拦住何栗,他站在何栗的马前大声呼道:“我有破敌之策,若方便的话,可否到都堂报告?”
何栗骑在马上大声回答道:“请赴都堂相见。”
不一会儿,张师雄来到都堂,何栗叉手敛身问道:“有何计策?”
张师雄反问道:“敌人昼夜攻城不休,相公以为安乎?以为危乎?”
何栗回答道:“可谓危矣。”
张师雄又问道:“相公料京城可破乎?不可破乎?”
何栗皱着眉头回答道:“此不必言也。”
张师雄说道:“今日之事,别无奇谋秘计可以退敌,唯有不惜重赏,倾府库以赏将士,激起其贪金帛官爵之心,乃可以退敌。”
何栗说道:“所赏并非不厚也。”
张师雄说道:“今日之赏,不超百倍不可谓厚。”说着,他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劄子,交给何栗。其劄子大意是:方今天子坐围城中,非锱铢毫发计功颁赏之时。前几天,统制官高师旦以血战而死,若朝廷能不惜重金,赏赐其家属黄金数百两、银数千两、绢数百匹,并任命其子与高师旦死前一样的官爵,赐其第宅,以禄廪赡养其家属,则不用担心其他统制将帅不战矣。
又如军兵出战问题。如果确实入阵与敌交锋,而不是怯敌退走之人,都应犒赏银绢。其中有获敌首级者,每获得一级,另外再赏银百两绢百匹,不为多也。用银一千万两、绢一千万匹,可以获敌十万首级。若果能行此政策,不唯军兵出战争功,百姓亦不惜命而往矣。其间应得官者,仍按等第授官。那些阵亡者,往往是先战之人,也应依获首级规定支付银绢,赐其家属。对那些竭力鏖战后阵亡者,更应多赏金帛给其家属,表彰其英魂,录用其子孙为官。如此,则不用担心军兵不战矣。
又如军兵平日饥寒问题。当今正用人之际,他们以单寒之身暴露在风雪中,诚为不易。在此情形下,若想让他们在敌人攻城时拼命作战,不亦难乎?建议下令,在京织布户,每家出备十人绵袄、绵袴、绵袜,除了纳袄、纳袜、鞋外都不得用麻。若上交者敝损不堪,及绵薄之类,皆重行处罚。这样一万家,可得十万人衣服。军兵如此温暖,则必乐战而忘死矣。师雄亦是织布户,愿比众人多出一倍,出备二十人衣装。
将士之心,可以金钱利益来激发。可以拿出金银钱绢若干,置于诸城门之上,然后在城垛张榜说:“犒赏出战将士之物,应受赏者每日在此支取。”如此,则不用担心人心不勇矣。况且,金银钱绢在今日更应不足惜,万一防守疏虞,即使一撮之土、一勺之水、一寸之草,皆为敌人之所有。以此思之,倾库府激励将士,诚为长策。假如一日用银十万两、绢十万匹,一年也不过三千五百四十万匹两。国家府库储积几近二百年,岂不能支数年之用?另外,哪有积年受围攻不解之城?大抵有功则有赏。将士有功,则敌人必减人数,减后必无增添之人。以数计之,府库未尽,而敌人已灭。况且还有宗室、戚里、权贵与富豪之家,不可胜数。假如围城半年不解除,则必人人不惜家赀,全都贡献出来,以助国家赏战士,此何疑哉!
何栗读毕大笑道:“平常之论,就是厚赏而已,谁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