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跟刘法走后，李昕又给赵飞还有张老汉去了信，让他们在泉州深山老林里把各种工坊都再建一座，并让张虎把各工坊都保护起来，不允许无关人员靠近。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此时燕京完颜昌府邸外，爆竹声声，烟花阵阵，屋里一众金国贵族儿童书声琅琅，韦太后和宇文虚中在看斡带有模有样地教孩子们读《三字经》。宇文虚中撇嘴摇头道：“蛮夷之地还能听到教化之音，真是难得。”

“金国虽说与我为敌，对儒教却都崇拜得很，这三字经也不知道我大宋谁发明的，读起来朗朗上口，意思通俗易懂。”韦太后赞叹着，见斡带正问众儿童：“这几句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刚出生的时候，善良的本性都是一样的，可习俗却大不一样，比如金人和宋人……”

“金人刚学会新年燃放爆竹就有习俗了？炭渣都不如，还跟我宋人相提并论？”宇文虚中忍不住在旁呵斥，把孩子给吓哭了，斡带难过地低下头。韦太后示意宇文虚中息怒：“完颜昌说话就回来了。”

“放爆竹了！谁跟我放爆竹？”邢皇后拿着爆竹推门进来。众儿童兴奋地欢呼雀跃，跟邢皇后跑出去燃放爆竹。韦太后见就剩下斡带，就让斡带也去。斡带这才规矩地答应一声，跑到门口，回头道：“让门开着，请先生和各位赏烟花。”

韦太后笑着点头，催促他快去。斡带打开门，笑着快步出去。邢皇后说：“斡带王子跟太后越来越亲了。”

“这孩子不光懂事，悟性还好，今后前途不可限量。”韦太后望着门外，在爆竹声中露出笑容。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声音在院门前骤然停下。韦太后和众人抬头，见是完颜昌回来了。

完颜昌下马跟众人问好，韦太后扶着完颜昌，问起赵构近况，完颜昌说道：“我从前线撤军的时候，听说赵构在泉州，现在不知，想来应该回临安了吧。”

韦太后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放过我的九儿？”

完颜昌说道：“统一中国，是金国的使命，也是我完颜昌的使命。”

韦太后冷哼道：“使命？哼！不过是好勇好货好色的贪欲。”

完颜昌继续说道：“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战争，我也看出来了，大宋不是好征服的，和议是该提上日程了。”

韦太后问道：“你这不自相矛盾嘛？一会儿要统一，一会儿又要和议。”

完颜昌摇头道：“不矛盾，国家强大与否，不仅表现在军事上，更表现在文明程度上。文明才是最强大的力量。我大金与宋国在文明上的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大金用武力统一天下之日，也就是我女真被中国汉化湮灭之时。金国发力越猛，得胜越快，亡国灭种之期也就越近。可怜如此简单的道理，举国上下除了我完颜昌，竟再无第二个人看透。”

韦太后不解，正要问下去，陪着使臣洪浩进来的宇文虚中施礼道：“臣来为太后解释，臣听说，沿北斗星一直向北，就是茫茫的黑暗混沌之所，常年不见阳光。混沌中的人若是骤然见到太阳，就会被光明刺伤眼睛，导致失明，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奔向太阳，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太阳融化，要么力竭而亡。”

韦太后隐隐明白了：“所以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文明，绝不是野蛮。”

“大王欲和谈，是为大金着想，让大金能够恰如其分地把握文明生长的尺度，不至于因发力过猛而过早夭折。”宇文虚中向完颜昌施礼，“殿下高屋建瓴，真乃圣人之言。金国上下能让宇文虚中心悦诚服的，唯有殿下一人。”

完颜昌点头道：“宇文相公今后可助我一臂之力。”

“你们两个倒惺惺相惜起来了，可惜这篇大论谁能听懂？谁又能相信？”韦太后想想，又心灰意冷起来。完颜昌道：“女真人有句谚语，白天看不见星星，但星辰依旧挂在天上。”

宇文虚中点头称是，这才向完颜昌和韦太后介绍宋国通问使洪浩。

“臣洪浩拜见太后，太后在北国受辱至此，令臣肝肠寸断……”洪浩当即向韦太后跪下，刚说了一句，见完颜昌在旁打量他，又倔强地擦泪起身，昂然不屈地向完颜昌施礼，声若洪钟，“大宋通问使洪浩，奉我大宋皇帝陛下之命，前来金国，奉请我二帝还朝！”

韦太后和宇文虚中不禁对洪浩的胆气暗自点头。完颜昌却讨厌洪浩的强硬，皱眉抠着耳朵后退：“本王听得见！”

洪浩住嘴，但仍气宇轩昂。完颜昌挑剔地打量他：“宋国被我连年征伐，通问使还敢来奉请二帝还朝？凭什么？”

洪浩说道：“国不在强弱，而在是非曲直。金国穷兵黩武，又违天理割地分封刘豫，理屈在金！”

“这老古板说话倒硬气，刘豫刚在中原立国，让他去齐国辅佐刘豫吧。”完颜昌对宇文虚中摇头。洪浩当即反驳：“在下奉命出使，不能奉请两宫南归，自恨无力杀逆贼刘豫，又怎能去服侍他？”

完颜昌反问道：“宇文虚中也是使臣，不也归顺我金国了吗？”

洪浩不屑地瞪宇文虚中：“不要把洪浩与软骨头相提并论！”

“洪相公既是使臣，通问就通问，何必气势汹汹？简直找死！”完颜昌见宇文虚中低头，不由得动气。洪浩瞠目：“不就一死吗？不事刘豫是死，留在金国也是死，洪浩情愿一死，死而无憾！”

“洪浩真忠臣！杀忠臣不吉利，殿下就赦免他吧。”宇文虚中见完颜昌真动怒了，忙劝解道。完颜昌咽下一口气，不耐烦地判处了洪浩的命运：“将洪浩流放冷山。”

宇文虚中无奈，忙向洪浩示意。洪浩依次向韦太后和完颜昌施礼，昂首随宇文虚中走了。韦太后待他们走远，责怪地问完颜昌：“殿下既有意议和，怎么把洪浩流放到冷山去了？”

完颜昌摇头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赵构派这种人出使外交，岂能斡旋成功？”

韦太后提议道：“听说使臣王伦倒是个机灵人，他来金国三年多了，殿下若真想议和，何不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