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任责罚
作者:那梦无      更新:2019-07-21 11:19      字数:2601

一盆清水被鲜血染红。

伤口边的血迹清洗干净,伤口撒上金创药,待过半刻,血渐渐止住,又再用细纱布不松不紧地缠绕包裹住伤口,算是清理妥当。

韩凌习武多年,受伤是常事,做起这种处理伤口的事情,倒是游刃有余。

朱钰始终静默无言,韩凌暗观瞧他神色,有隐忍,有冷厉,也有怅然。

看得韩凌心中思绪也跟着繁乱复杂起来。

“王爷....”韩凌看着朱钰,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钰抬眸看他,往日里意气洒脱的好儿郎,此时却是满身的酒味儿,原本英气俊朗的眉目间,也似蒙上一抹烟尘。

心中一动,似有所明了,朱钰收回目光,淡然道:“我从未将你当作外人,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韩凌忽然有些心虚,不觉低了头,“.....可是郡主伤了王爷么?”

他不愿称那娇滴滴的小妮子为王妃,他说不出口。

朱钰深看韩凌一眼,抚住手臂上的伤口,弯起唇角,笑了笑,“她并非有意....是我喝多了酒,惹了她不快,她也是一时失手罢了。”

裴昭在一旁听着,就算再如何粗犷的性子,也听明白了过来。

顿时咋呼起来,“——这洞房花烛夜,王妃怎的还与王爷动起刀剑来了呢?!”

话音未落,正对上朱钰冷然的目光,让他不由心头一惊。

就听朱钰沉声道:“此事切莫声张,除了你二人,不许再让第三人知晓。”

韩凌恭敬应了,裴昭虽心里替朱钰抱不平,然也不得不应。

朱钰疲倦地挥了挥手,“无事了,你们出去吧,我累了。”

书房里亦有用来歇息的罗汉床,被褥一应俱全。

朱钰站了起来,向罗汉床走去,裴昭已经先出去了,站在门外,却发现韩凌没有跟在他身后出来。

韩凌看着朱钰颀长清逸的背影,嘴角嚅动许久,却没有勇气开口一问。

那小妮子可还好么....她有没有受伤?

朱钰忽然又转过身来,并不意外韩凌的驻足未去。

默了默,嗓音温和对他道:“有话不妨直说,你今日总是有些犹豫。”

还能说什么呢....嫁给定王朱钰,应该是那小妮子最好的归宿了吧。

她应该不会再想要再离开京城,去浪荡江湖了。

韩凌笑了,对着朱钰拱手行一礼,“王爷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

这一夜对于唐越儿来说,着实难熬。

一来,坐等在灯下一夜,也不见采花贼现身,心中好不失望。

二来,误伤了朱钰....也不知他会恼怒至何等地步。

想他可是手握权势的皇子,若要惩治她一个小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心中烦恼,又觉困倦,强撑至天色朦胧未明时,倒在床榻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临近中午。

问了菱枝,朱钰可曾来过,菱枝回说,朱钰昨晚歇在了书房,不曾来过曦园。

又问王府里有什么动静,菱枝说,一切安稳。

越是这样平静的若无其事,唐越儿心里却更觉得虚得慌。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怎的就不能给人一个痛快?

闷闷的起床梳洗,唐越儿又觉得肚子饿了,菱枝便传了午膳来。

午膳传来,心里不安,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唐越儿索性将筷子向桌上一扔。

罢了,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与其这样坐等着,不如自己去问个清楚。

看看朱钰到底打算如何惩治一个用剑误伤了他的小女子。

*

穿水蓝绢纱衣裙,梳着环辫髻,打扮得甚是精致的侍女,引着唐越儿往朱钰的书房去。

唐越儿瞅瞅自己,银红的薄纱襦衫,柳绿的绫子裙,身子虽已是嫁作人妇,却在她的坚持下,菱枝还是给她梳了个少女的双环髻,簪了几点珠花妆饰。

可是怎么看,都觉得没那引路的侍女顺眼。

不过唐越儿也并不在意这些,目光都被曦园的美好景致给吸引了过去。

怪道昨日头上蒙着大红喜盖,鼻间却闻得花木的香气,原来这曦园里遍种草木花树,又有人工开凿的浅溪,在园中潺潺流过,溪上还搭一小木桥,绿盈盈的藤蔓,爬满了小桥的木栏杆。

那一连五间通阔的房屋,粉墙碧瓦,飞檐卷翘,在草木花树间若隐若现,颇有几分世外仙居的幽静。

唐越儿不禁啧叹,看来定王朱钰还真是个既懂得享受,又有闲情逸致的人哩。

跟着侍女走了许久,还不到书房。

唐越儿不免又啧叹,先前在顾府里住着,还觉得顾府如何富丽堂皇,是座深宅大院,可是和定王府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待来到朱钰的书房,进来院中,坐北朝南几间通阔房屋,一色的黛瓦白墙,院中青砖墁地,院角几丛油绿修竹。

与曦园相比,倒又另是一番清简朴雅的景象。

唐越儿踏上台阶,在廊下脱了粉缎绣鞋,青衣小僮打起湘妃竹帘,她摒息长吸一气,硬了头皮,大跨步走进书房。

满屋奢贵之气,是唐越儿在顾家时都不曾见过的。

以她之见识言辞,实在形容不出这书房里的情景,只能在心里暗自惊叹不已。

书房里也不知薰的是什么香,从未闻到过,香味儿清浮缥缈,闻着令人通身说不出的舒爽。

朱钰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白皙修长的左手执着一本书,闲闲地翻看着。

他许是出过门,回来后并未更衣,身上还穿着银紫色织金团蟒妆花绢罗袍,头戴紫金嵌珠冠,俊雅眉目间,流露出的尽是富贵尊荣的意味。

唐越儿只向朱钰望了一眼,就心虚得低下了头。

自己默默杵了半晌,想着如何开口,忽听朱钰语气凉凉道:“有话就说,没话说就出去。”

唐越儿扁了扁嘴,眼睛觑向朱钰,“.....我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书挡住了朱钰的脸,看不见他是个什么脸色,只听他冷笑了一声,“多谢你手下留情,本王的胳膊还在,没有残废。”

话说得如此讥讽,让唐越儿不禁语塞。

该怎么办呢....难道要站在这里等他开口,宣布如何惩治自己么?

唐越儿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示个弱,看看朱钰会如何应对。

“我已解释过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你的....你若心里恼我,我任你责罚便是。”

话音落地,书房里久久没有动静。

唐越儿忍不住瞟向朱钰。

他将书放在书案上,一双清亮深邃的眸子,蕴着寒光,正直直盯着她呢。

唐越儿心里一阵发虚,眼睛一转避开朱钰的目光,望向头顶上的横梁....雕花彩绘描金漆,倒是好看得很。

听见朱钰笑了,满是嘲讽的语气,“任本王责罚,你倒是敢做敢当啊。”

江湖侠女风范,自然是敢做敢当。

可是昨晚也并非全是自己的错啊....

唐越儿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二,“....你别这样看着我,昨晚若不是你睡到我旁边来,还掐我的腰,我也不至于误伤了你....我以为你要趁我睡着的时候霸王硬上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