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唐越儿窜上墙头,瞬间不见了踪影,朱钰霎时脸色苍白,疾命桑云:“快去!”
桑云口中应“是”,脚下已飞奔出去,一个旋身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越过柿子树梢头,紧追唐越儿而去。
杀手既已现身,高驰袁斌二人自是要前去姚宅坐阵指挥。
朱钰面沉如水,紧握腰间剑柄,对高袁二人道:“我也出去看看。”
高袁二人紧张之上顿时又添惊骇:“王爷不可!此时姚宅内外太过危险!”
朱钰已经唤裴昭为他系上了油皮披风,拢起风帽,一言不发,大步往小院外走去。
*
暂时休整的小院距离姚府并不远,唐越儿脚步如飞,卯足了全力奔赴“战场”。
越来越近,兵器相交的铿锵之声和打斗斥喝之声不断传入耳中。
唐越儿的心突突直跳,太久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样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姚宅,此时内外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数十城防营禁军身着轻甲,手执佩刀,将姚宅围得密不透风。
又有数十锦衣卫皆着暗色衣袍,肩负箭筒,手搭弓箭,伏身于姚宅内外屋顶上。
一支爆筒呼啸着冲上云天,在浓黑的夜幕下绽开璀璨流光的烟火,大雨如注,火花四溅,一场漫天花雨召唤着隐匿于远处街角深巷里的援兵,也照亮了正在屋顶上缠斗得不分彼此的数道人影。
唐越儿停在邻近姚宅的一间屋顶上,她认出那数道人影之中,有一人正是韩凌。
韩凌的神情冷肃极了,俊朗眉目间甚至透着几分阴鸷,而手里的绣春刀几乎与他的手掌合二为一,挥斩劈绞间来去自如,他全神贯注的在与杀手过招。
而那杀手却与唐越儿想像中截然不同。
但凡心怀不诡,欲行恶事之人,于夜间出动时多半会着夜行衣,并黑巾蒙面以作遮掩,而那杀手却一身白衣胜雪,面上也只以金丝密网面罩覆住下半张脸,眉目皆露在外。
唐越儿不禁暗暗惊奇,实是不曾想到一个杀手会打扮得这般....惹眼。
缠斗在一处的数道人影里,除了韩凌还有两位锦衣卫的高手,只是尽管三人颇有默契,合力相围,那杀手却始终应对得游刃有余。
他手中所执长剑闪着濯濯寒光,不论三把绣春刀用何种招式,攻其何处,皆被他一一拆解避过,落空而收。
一片刀光剑影里,只见他白色身影不停旋转翻飞,身法轻灵,腾挪闪移之间,变幻莫测。
唐越儿看得渐渐入了迷,睁大了眼睛盯住那道白色身影,想自己行走江湖年月不短,却还从未遇上此等高手。
若能与此等高手过招,人生何其幸也!
唐越儿心中只蠢蠢欲动了片刻,便不再犹豫,抽剑出鞘,脚尖一点,就要纵身上前参战。
却忽有另一把剑出现,横在了她面前。
是桑云。
“此处已布下天罗地网,杀手逃不掉的,王妃不必亲身涉险。”
这摆明是要拦着她不让她靠近杀手。
唐越儿不禁急了:“你别拦着我,我就是想近前去看得更清楚些!”
桑云半步也不肯让:“此处已经够近了,再近....就有危险了。”
两人僵持不下,忽传来一声低呼,一名锦衣卫被杀手的长剑刺中小腹,从屋顶滚落下去。
唐越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忙忙定睛一瞧,还好,受伤的并不是韩凌。
自有人将受伤的锦衣卫抬去医治,锦衣卫指挥使袁斌由观战变成亲自上阵,四道人影立刻又缠斗得难解难分。
朱钰被一行侍卫围护着站在远处街边,遥望姚宅,亦在观战。
直至那一名锦衣卫受伤滚落,他看了看身侧的侍卫总领郭起,沉声道:“你去。”
郭起有些犹豫:“王爷,属下职责在身,要保护王爷安全.....”然而话未说完,对上朱钰清冷而坚决的眼神,只得拱手领命而去。
郭起出身武将之家,自幼习武,武艺精湛悍实,尤擅使刀,常年随身的一把雁翎刀使得出神入化,连锦衣卫指挥使袁斌亦稍逊他几分。
郭起飞身跃上屋顶,换下另一名锦衣卫来,至此,此处武艺最为高强的三个人共同联手制敌。
杀手似乎此时才使出全力来应对,手中长剑疾速翻转来去,已幻化成一团白光,所使招式也越来越显轻盈诡异,似灵蛇游走,又如白虹闪烁,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这一战又不知打了多久,杀手仍无丝毫力竭之态。
姚宅内外布满禁军与锦衣卫,屋顶暗处也埋伏着弓箭手,其实只需朱钰一声令下,任那杀手再如何武艺高强,禁军与锦衣卫一拥而上,又有弓箭手相助,料想杀手也无法轻易脱身。
但是朱钰一早便下了死令,必须擒下活口,以作审讯。
故而禁军,锦衣卫并弓箭手始终按兵未动。
同在一旁观战的高驰却已按捺不住,如此继续缠斗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分出个胜负,他大着胆子请朱钰示下。
“王爷,战况胶着,是否可以命弓箭手相助?”
朱钰看着远处那翻飞不停的白色身影,心念微动,点了点头:“也好。”
高驰闻言大喜,立刻就要去下令,却听朱钰又道:“自数年前边疆平乱至今,本王也有许久不曾活动过筋骨了,骑射之术都已生疏了。”
他笑了笑:“不如今日就拿这江湖高手来练练本王的手罢。”
高驰岂敢违拗,立刻命人取了一把上好弓箭来,亲手捧给朱钰。
朱钰接过,先在手中掂了掂,又试着拉了拉弓弦:“不错,倒还顺手。”
高驰又捧上一枝羽箭,朱钰举弓搭箭,瞄向远处的姚宅。
白色人影在夜色里太过惹眼,更何况姚宅内外灯火通明,若想瞄准一人,实在太容易了。
朱钰将弓弦拉满,片刻,指间一松,羽箭挟带着尖厉的风声,在夜雨中飞速射向那道白色人影。
却未射中,被杀手堪堪避过。
朱钰笑叹:“....果然是生疏了。”
其实并不是他箭术生疏,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要真的射中杀手。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他想做的就是让杀手分心来防备暗处射来的冷箭。
这一枝冷箭果然有用,杀手手中那一道原本如幻如电的剑光终于出现了几不可察的一丝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