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动不得
作者:那梦无      更新:2019-07-21 11:19      字数:2213

朱铄将口供一把扯过,匆匆扫了两眼,牵起嘴角笑问朱钰:“四皇弟你信吗?”

朱钰神色坦然,也笑了笑:“为何不信。”

朱铄又看向赵守成:“赵尚书你信吗?”

赵守成心里颇是不屑,为免让朱铄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他又微低下头去:“下官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刑部办案,只看证据。”

“那么这口供上所言,便不能作为证据了,”朱铄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供词揉捏成纸团,狠狠砸向已经伤心欲绝,如同泥胎木偶一般的秦文滨,“你所述供词,皆是你一面之辞,郡主已死,死无对证,事实究竟如何,还不是由得你随意杜撰?本王真没料到你如此大胆,竟然敢诬蔑荣安郡主与你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实在厚颜无耻!分明就是你斯文败类,垂涎郡主美貌,趁她身边无人,妄起邪念,将她玷污至死!”

朱钰已从这一番话里听出漏洞来,侧首看向赵守成,赵守成亦是机敏,正欲反驳朱铄,却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常旻先开了口。

他是应国公常毅的嫡长子,与常婧如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常婧如惨遭非命,他自是伤痛万分,但他生性沉稳老成,悲痛皆掩于心中,此时又是在两位王爷面前,他更是不好随意放纵自己流露悲态。

常旻朝两位王爷拱手行礼,语带犹疑地道:“按理说舍妹与人于后园私会,实是有伤颜面之举,本该遮掩不与人知,但是据舍妹心腹婢女供述,确是舍妹主动相邀秦议郎前往后园私会,故而秦议郎所说,舍妹与他两情相悦,多半是真。”

朱铄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冷哼道:“即便是郡主有意于秦文滨,难保秦文滨听闻本王欲娶郡主为妃之后,心生嫉妒,趁与郡主私会时将其玷污至死....又或许郡主邀秦文滨私下相见,只是因为得知自己不日便要嫁与本王为妃,而要与秦文滨斩断孽缘,断绝往来呢?”

这话说得便有些上不得台面了,等同于往自己头上抹绿,朱钰闻言都忍不住笑了:“三皇兄所言,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啊。”

朱铄却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对之处。

他在刑部安插有眼线,荣安郡主的心腹婢女才供出私会之事,他便闻讯而来,在刑部大门外遇上了前来询问案情进展的常旻。

朱铄如此关注此案,并非对荣安郡主常婧如怀有真心,而是因为常婧如一死,他与应国公府便无法联姻,眼看即将到手的助力不翼而飞,一时之间又查不出凶手,他便只能将眼下唯一有嫌疑的秦文滨当成凶手,来出一出心中恶气了。

况且秦文滨颇得圣宠,却向来多与朱钰亲近,若是将来得势,难保不会投诚于朱钰麾下,朱铄便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将秦文滨女干杀常婧如的罪名坐实,以绝后患。

至于杀害常婧如的真凶到底是谁,日后可慢慢追查,若是查得出来,常婧如也不算枉死,若是查不出来,不过冤死一个秦文滨罢了,又关他睿王何事?

朱钰前后思量一番,便已将自己这位三皇兄的心思目的看了个通透。

其实朱钰心中隐有直觉,秦文滨不会是凶手,但是他与荣安郡主私会,且又无人证可以证明他所言非虚,那么眼下而言,他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原本是想寻个为秦文滨开脱且不遭人诟病的理由,但是朱铄来了.....朱钰暗暗头疼,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诸人各怀心思,屋内一时寂静。

“用刑吧。”

朱铄忽然开口,声音掷地有声,一石激起千层浪。

“刑罚之下,必多冤屈,”朱钰心中惊忿,面上却犹自镇定,瞥了朱铄一眼,“况且秦议郎乃父皇颇为看重之人,岂可随意施加刑罚于他。”

朱铄笑了笑:“四皇弟何必搬出父皇来替秦文滨做靠山,父皇确是对他多有恩宠,但是想必父皇也说过,让四皇弟与赵尚书务必彻查此案,揪出真凶吧?”

赵守成全看朱钰脸色行事,朱钰不让他动,他绝不敢妄动秦文滨一根汗毛。

常旻则有些举棋不定。

毕竟事关胞妹,切肤之痛让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知道凶手究竟是谁,而眼下....确实也只有秦文滨一人可疑。

今日是个阴天,寒风凛冽,吹得静室窗棂上泛黄的窗纸扑扑作响。屋内光线晦暗,一盏油灯照着诸人面上神色亦是明暗不定。当中地下应景似的燃着个炭盆,炭火却不足,聊胜于无,并无多少暖意。

朱钰的声音却比这屋内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我受父皇之命监察此案,我说秦文滨动不得,那便就是动不得。”

朱铄少见朱钰态度如此强硬,心中倒觉有趣,正欲迎难而上,势必要将秦文滨“整治”一番,秦文滨已自行跪倒在地。

他早已哭得声音嘶哑,此时更是仿佛连眼泪都流尽了一般,双眼空洞无神,目光涣散。

他喃喃自语似地道:“.....用刑吧,给我个痛快吧....她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王爷,你成全我,让我随她去吧.....”

也不知是为何,朱钰似被秦文滨的话触动了心底的某一个地方,瞬间有些许复杂的滋味在胸口涌荡。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话来。

赵守成就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朱铄倒是乐见此情此景,笑了两声:“既然秦议郎自己都开口相求了,四皇弟不如就成全了他吧。”

朱钰对朱铄的话置若罔闻,抬头看着赵守成,语气轻缓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寻一间干净房舍给秦议郎暂住,命人好生看顾着,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或是苛待于他。”

他原是想替秦文滨寻到开脱的理由之后,便将其放回家,但是此时朱铄从中作梗,放秦文滨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将其看管在刑部。

他又侧首看着朱铄,唇边带着笑意,目光却是清冷深沉:“今日就审到这里吧,天太冷了,我都有些坐不住了,三皇兄不如与我一道走,我府里有新制的糟鹅脯,味儿还不错,咱们拥炉小酌几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