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子内外看了一遍,都让火烧了,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九尺胡同里还有几个铺面和几家住户,一起遭了这火灾,好在并未再出人命。
唐越儿也跟着四处瞧了瞧,凑到朱钰身边,道“这胡同里的人都活着,看来杂货铺的老板和伙计是先被人灭了口。”
朱钰“嗯”了一声,吩咐闻讯赶来的京兆尹“将胡同内百姓好生安置,再着人修缮房屋,务必将此事善后妥当。”
京兆尹喏喏应了。
朱钰又吩咐高驰“着禁军于四方城门严密布防,查验进出行人,再于城中隐蔽处查探行迹可疑之人,若有消息,立刻报于我知晓。”
高驰领命,速退下去安排。
………
九尺胡同的大火来的蹊跷,其中又牵涉到冯任卿和汪世新被暗杀之事,朱钰心里难免疑影重重。
一路无话,坐了马车回到王府,唐越儿跟着朱钰去书房,远远的就见廊下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岁,生得墨发雪肤,清逸俊秀,穿一件紧窄合身的玄缎箭袖,衬得身形修长,腰间佩着长剑,剑柄上垂下一把半尺来长的大红穗子,与他一身玄衣正是红黑分明,却又相互辉映。他将双臂抱在胸前,姿态闲适,正倚着廊柱而站,望着朱钰走来的方向。
他整个人都予人一种精致惊艳的感觉,只是那眉目之间的一股子清冷气质,和朱钰很有些相似。
未待朱钰走近,那少年已迎上前来,拱手行礼,唇边噙一点笑意,明亮的眼神只看着朱钰一人“无忌见过王爷,一别数月,王爷可还安好?”
难得朱钰心绪沉沉,见了这名唤无忌的少年,眼里竟也泛起一点笑意,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肩膀“你倒是逍遥自在,游戏山水,在外头浪荡了大半年还不知返京,若不是我命人传讯于你,你何时才肯回来?”
无忌的眼神不离朱钰左右,浅浅笑道“这一回确是无忌太过贪玩了,未能随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分忧,无忌知错。”
朱钰牵起他胳膊往书房走,含笑道“罢了,回来了就好……”
侍卫们都退了下去,只郭起和裴昭二人跟着进了书房,也和无忌说笑了几句,看样子彼此间很是熟悉。
唐越儿因见朱钰待那名唤无忌的少年十分亲厚,心里奇怪,便溜去耳房里问两个小僮。
墨云笑回道“他呀,全名唤做百里无忌,因为武功好,人又长得好,又是自幼就待在王爷身边,性子又讨王爷喜欢,所以王爷待他便与旁人不同,更为亲近些。”
确实是亲近,唐越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还从未见过朱钰待哪个男子这般温和可亲呢。
唐越儿没和两个小僮说上几句话,裴昭就从书房里出来,吩咐两个小僮去传午膳来,说是朱钰要和百里无忌一起用午膳,为他接风洗尘。
唐越儿一个人闷闷地坐在耳房里,想回曦园去,却又有些不甘心似的,直到书房里已经吃上了,她才慢慢摸了进去。
原来古叔离不知何时进的书房,正陪着朱钰和百里无忌,三人同坐桌边,一起用膳。
朱钰抬头,对唐越儿招了招手“还未用膳吧?来与我们一起用。”
百里无忌坐着未动,古叔离却已经站了起来。
他自知身份与百里无忌不同,不便与王妃同桌用膳,就要告退下去。
朱钰却道“并无外人,先生不必在意,就一起用吧。”
古叔离便自行挪了个位置,让唐越儿坐到了朱钰身边。
气氛莫名微有尴尬,朱钰看看身边的小女子,再看看无忌,笑着向他介绍“这是—”
却不待他说完,无忌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唐越儿拱手行了一礼,微低着头,神情淡淡地道“无忌见过王妃。”
唐越儿看他一眼,悄悄撇了撇嘴“不必客气。”
无忌是自幼年时就跟随在朱钰身边的,只是这一年初夏,他说在京城待得闷了,想离开京城去四处闯荡一番,朱钰向来溺纵着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去就是大半年,而去还有些不想回来的意思。
但是即便如此,无忌也认识嘉阳郡主顾明茵,更知道她对定王的心意。
无忌也看了唐越儿一眼,眼神很是冷淡,他坐下斟了几杯酒,奉与桌上诸人,然后自己端起一杯来敬朱钰“无忌在外,未能恭贺王爷大婚之喜,今日就借这酒,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朱钰难得的高兴,二话不说将贺酒一饮而尽。
唐越儿心里却不大自在。
她心想,我又不是真的定王妃,哪里来的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呢?
朱钰亲自给无忌夹了两筷菜,笑道“我记得你是在我的赐婚旨意下来的时候离开的京城,日子倒是过得快,这就是大半年了,快与我说说,这大半年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无忌与古叔离也喝了一杯,对朱钰笑道“去过关外一趟。”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朱钰颇感意外,“你怎的去了关外?还好用来传讯的信鸽找得到你,不然你再走得远些,只怕我就找不着你了。”
无忌笑了笑,目光有些怅然“关外好,天朗云阔,遍地绿茵,天色也格外蓝些,骑着马一口气跑上几十里,还不见尽头,人的心也跟着变得宽广了。”
朱钰含笑点头“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数年前在边城御敌,血战沙场的日子,白天虽是漫天尘土,夜晚那天空却是格外疏朗,繁星满天,光芒璀璨,银河像是就挂在头顶,要倾泻下来似的……”
无忌与朱钰又饮一杯,眼神里渐渐又有了光彩“我也记得,那年边城打仗,我才岁,也跟着王爷去了,还记得王爷遇险,差一点出事,多亏随军的威远侯韩阆大人救出了王爷……”
朱钰点了点头,心中亦生感慨“是啊,若不是韩老爷子,只怕那一仗我就要埋骨边城了……”
他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说个不停,古叔离也时不时插上几句,只有唐越儿坐在一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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