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与古叔离在书房里议事,唐越儿在曦园里待了半日,闲来无事,又没个人和她说话,只觉得闷得慌,于是悄悄地溜到了书房来。
才走到廊下,本想打起门帘进去,却听见一旁耳房里有人在说话,她以为又是墨云晴雨两个小僮躲在耳房里烤东西吃,便收回了打起门帘的手,往耳房去了。
走到耳房门外,正要进去,隔着门帘子,听见了里头的人声,只是听着说话的两个人不像是墨云晴雨。
唐越儿便想大概是裴昭那几个侍卫,也就没在意,转身想走,却忽然听见里头裴昭的大嗓门,笑了一声,说道“今日跟王爷进宫去,听说了一件事儿。”
然后就是无忌的声音,倒是没笑,和平日里一样透着一股子冷清清的意味“宫里能有什么稀罕事么?瞧把你高兴成这样。”
又听裴昭语带笑音地道“喜事呢?我能不高兴么?其实也不是我高兴,我是替王爷高兴!”
“王爷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喜事?”无忌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清冷的嗓音里透着几分疑惑。
“王爷要纳侧妃了,可不是喜事么?”裴昭又笑了几声,“咱们这府里也太安静了些,王爷该多纳几个侧妃姬妾的才好,也省得王爷天天住在书房,别的人不说,就说三皇子睿王,多风流呐,听说后院的姬妾多得都快住不下了,就连五皇子那样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除了正妃,也还娶了个侧妃和几个姬妾呢,也就咱们王爷只娶一位王妃,却只能拿来当摆设,娶回来都半年多了,还自己天天住书房,夫妻分居而住,有什么意思呢?我都替王爷觉得可怜啊”
无忌闻言,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冷笑了两声,淡淡地道“王爷娶不娶侧妃和姬妾,那是王爷的事,你却敢胡乱议论,就你说的这些话要是被王爷听见,不狠狠罚你才怪,我劝你还是及时收声,莫再胡言乱语。”
“嘿,”裴昭偏不信邪,扯了扯无忌的衣袖,楞起眼睛道,“王爷向来信任我,有些话我便是说了,也算不得僭越,况且王爷身边心腹的人就是咱们几个,咱们不替王爷着急,还有谁替王爷着急呢?而且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回来也有好些天了,你冷眼瞧着,是不是这样?”
无忌默然不答,半晌,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事实又如何,王爷自己愿意独守书房,谁又能怎样?其实我倒是觉得,王爷这样也挺好,多清静啊,一心只打理朝政之事,若是留恋于男女之情,只怕就要磨损明德心性了”
裴昭瞪了无忌一眼,不满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王爷都多大年纪了?二十五了!你知不知道?他这个年纪,寻常人家里早就当爹了,娃都满地跑了,咱们王爷呢,不仅独守一个书房,连个侧妃庶子都没有依我看,再这样下去,王爷的子嗣之事,只怕悬得很我是不忍心看着王爷没有孩子”他又推了无忌一把,“王爷向来最是偏爱你,你忍心?你舍得?”
无忌不理,一言不发,一双清亮的眼睛只看着面前火盆里微红的火光,又过得半晌,他轻声道“我当然不忍心,不舍得”
“那不就行了?”裴昭今日和喝了酒似的,莫名的兴奋,听见无忌如此说,他眼睛都亮了起来,嗓门也更大了,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无忌的肩膀,笑哈哈地道,“等王爷纳了侧妃,有了孩子,咱们府里就热闹了,若是个男孩,等孩子长大些,你还可以教他功夫,你武功这样好,不收个徒弟就太可惜了!”
无忌本来心里晦涩酸楚得要命,并不想说话,但是听裴昭这样说了,又觉得好笑,唇角微扬,总算是露了一点笑意,他扭头看了裴昭一眼,低声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王爷总归是要有孩子的他是皇子,将来还要做太子,做皇上,他怎么能没有孩子呢也好,王爷身边确实是太冷清了些,而且王爷瞧着总是时常不大高兴的样子,若是有了孩子,想必王爷会高兴一些罢。”
“就是这个道理!”裴昭点了点头,拍了个巴掌,笑了起来,“说得我现在都跃跃欲试了,不如这样,等王爷有了儿子,你给他做师父,教他功夫,我也和你一起教他怎么样?我武功虽然不如你,倒也算不得太差吧?”
无忌闻言,忍不住在心里憧憬了一下那个虚无的画面,然后他也笑了笑,目光一直落在火盆里的火光上,“你说得倒是挺美好的,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吧,至于你能不能教孩子,还得要王爷同意你和我说了都不算。”
裴昭还是很高兴,点了点头,嘿了一声,道“王爷看着清冷的一个人,其实最是宅心仁厚的,又向来疼咱们,咱们去求,王爷肯定同意的!”
他说着,手向一旁地上摸过来一个铁钳,往火盆里拨了拨炭火,原来火盆下面埋着芋头和番薯,裴昭用铁钳夹出几个芋头和番薯出来,放在白瓷碟子里,他端着碟子往无忌面前送了送,“来,烤熟了,尝一个。”
无忌看了一眼,碟子里的东西都烤得焦黄喷香,倒引得人有些想吃,他便伸手从袖口里摸出一方锦帕来,包住了一个芋头在手里,揭去了皮,里头就是绵白焦香的芋肉。
他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味道确实还不错,他扭头看着裴昭,浅笑道“难怪你总和墨云晴雨两个在这里烤东西吃,这滋味还挺好,你们会吃。”
裴昭没有无忌那般讲究,直接上手抓了个番薯在手里,烫得他吡牙咧嘴的,三两下剥了皮,咬了一大口,一边吃着一边道“这大冬天的就该吃这样烤的东西,又香甜又暖和”他说着,扭头无意看见了无忌手里的锦帕,啧了一声,又道,“这帕子是王爷的罢?瞧着好生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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