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刚要借口去卫生间躲避,可这时候徐总和薛宝林的一段对话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薛宝林被两个漂亮姑娘灌得醉意盎然,他搂着徐总肩膀,舌头打结的问:“老徐啊,你给我交给实底,这工程干下来要多少钱?”
徐总说:“这可就没准了,具体的工程造价与设计、施工、材料、市场等很多因素有关,不过我们算过了,如果正常施工的话,应该在一千五到两千万之间。”
薛宝林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一千五到两千……这么多啊……”
徐总是个老油条,马上就说:“薛村长,小马说的那个只是正常情况下的造价,您报个价,看看我们能不能调整。”
见薛宝林迟迟不语,徐总马上会意,让陪酒小姐先回避,然后薛宝林又看了一眼我和马工。
徐总坦然一笑:“薛村长,都是自己人,您有话就直说吧。”
薛宝林面色一缓,说道:“老徐啊,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我老薛为了当这个村长,可花了不少钱,却没捞着太大的实惠,我这一届还有一年多到期,全靠这次蛤蟆石铁矿捞一笔呢。你就告诉我,在保证建成后一年不出问题的情况下,这个活最少要多少钱吧。”
徐总问马工,马工估计了一下,说:“如果要是不考虑施工质量的话,这个活,一千万以内应该就能下来。”
“好!”闻言,薛宝林面色一喜,然后又问马工:“小马啊,你是内行,你再问你,我的这个工程,最高能的报价是多少钱?”
马工被问愣了,徐总此时授意说:“小马,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尽量往高了报。”
马工是个严谨的人,正掰着手指头算呢,薛宝林突然一句惊人:“如果报一个亿,有没有问题?”
薛宝林此话一出,徐总、马工、还有我,都被震住了。
薛宝林的意图我已经明白,这种现象在现在干工程的圈子里很普遍,对内,尽量压低施工成本,对外,则虚高报价,然后当权者将其中的差额据为己有。
只不过,干了这么多年的工程,我还没有见过这么贪的人,将近两千万的工程成本压到一千万以内,再虚报一个亿,难道他想要贪污九千万。
这些钱可都是蛤蟆石村村民一辈子的血汗,虽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关心的是炳叔,炳叔可是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投资到这里了。
薛宝林又告诉我们,他通过集资的的方式,已经筹集到了将近五千万,他还可以疏通关系,把铁矿抵押给银行,再贷款三千万,现在还不断有人把钱投进来,所以他估计,等到时候他很可能集资过亿。
“这事不太好办,我们这差价基本都是在材料上找补,就算都报最高的价格,顶多也就是四五千万,报一个亿实在太夸张了。”
见马工的脸上泛起了难色,薛宝林又谏言道:“那如果再来一个铁矿加工厂,和村里的公路呢?”
薛宝林说完,马工的面色果然起了变化,他点点头说:“如果这样的话,应该会有办法。”
听马工说有办法,薛宝林顿时露出喜色,得意道:“呵呵,我早就想好了,如果矿山报不了这么高,那就再配套上一个铁矿加工厂,和修修周边的公路,如果再不够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看着面色平淡的徐总,薛宝林马上补充,说不会亏待你们的,除了工程款,还会再单独给我们三百万,听完,徐总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二人举杯庆祝,今天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但是我却感觉到悲哀,我为炳叔、蛤蟆石村无辜的村民感到悲哀,我更对这个畸形社会,感到悲哀。
趁着薛宝林上厕所的功夫,我问徐总:“徐总,那个薛宝林实在太贪了,他闹这么大,会不会闹出事来,趟这浑水,会不会把我们也卷进去。”
徐总的酒量不错,虽然喝了不少,但是依然很清醒,他淡淡的道:“小段啊,你干工程也好几年了,怎么这里面的事你还不懂吗,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我依然不解问:“这种虚高报价的事我也见过,但是这次不同,往常这些当官的都是坑公家的钱,但是这次可不同了,这薛宝林大多数坑的都是村民和社会上集资的钱,这要是出了事,蛤蟆石村的村民和社会上投资的这些人肯定不能干,这社会影响也太大了,他一个小小的村干部怎么能扛得住?”
“唉……小段啊,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需要学的还很多啊。”听完我的一番分析,徐总长长叹了一口,然后突然问我:“小段,你知道这个活是谁介绍给我吗?”
“谁?”
“泰丰区副区长郭长福。”
报出了名字,见我还没完全明白,徐总无奈的摇了摇头,为我详细解释道:“既然是泰丰区副区长介绍,就说明薛宝林的手已经伸到了泰丰区政府那里,而且别看表面是副区长的关系,实际上,真正的大人物都是躲在幕后,薛宝林真正的后台很可能是泰丰区区长。要不然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小小村长,怎么可能可研、审批、贷款、证书等一系列流程下来,一路绿灯。
你别看这一次薛宝林账面上能赚了八千万,其实到他手里,也就是一小部分,这笔钱大部分都被层层的关系吃掉了。像这种刚刚过亿的小项目,对于这些官方的高层而言,实在是普普通通,他们也不担心会闹出太大的风浪。”
徐总的话,果然让我有所感悟,这件事,肯定不是他一个小小村长能完成了,他的背后,肯定有更强大的保护伞,但我还是有地方想不通,我继续问:“那出了事怎么办?如果这些被坑了钱的村民把事闹大了怎么办?”
不等我说完,徐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