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带来的一个物件而已,可能会对陌生人攻击。为了不让它伤害到你,就先出手把它毁掉了。”
“真的?”
“是。”
钟玄点了点头,心跳的速度渐渐失去控制,全身都变得紧张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已经运转到极限。眼下的这个解释,是钟玄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释,虽然破绽仍旧不少,但没有空纠结那么多了。
现在,能够带走负罪者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如此,那我跟你们离开吧。这个地方真的很无聊,到处都是怪物,并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好像是通过某种独特的方式活了下来,明明记得很多事情,可是脑子里还是有很大一片空白。”
“没关系的,等你去到那边的世界之后,很快就能适应了。”
“那……我们走吧……”
三个人从钟楼的地下离开,慢慢走向了四个枯井。
来到枯井所在的殿堂之前,负罪者犹豫了,并没有立刻跟进来。她的血脉之中,好像被刻写了什么规则,让她不敢靠近这座殿堂。
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至于触犯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最后,负罪者在银的带领下,还是一步步接近殿堂,并且进入其中。
直到她的身体完全进入,都没有发生任何异样。至于那个铭刻在血脉中的警告,负罪者便也不再多想了。
回途的一路上,钟玄极少言语,似乎仍在沉思什么。银当然注意到他的异常,但却没说什么。
钟玄经常沉默,经常思考,如果说银是用长枪战斗,钟玄则是用思维战斗。
打扰一个激战中的战士,银是不可能这样去做的。
回途的路比来时辛苦,毕竟要从深深的井底向上爬。钟玄在最前面,银在最后面,负罪者则被两者拱卫着。
他们的体力都不同于寻常人类,足以支撑这种长时间的爬行,虽有些艰苦,但也完全在计划之中。
三人从来时的那个枯井钻出,按照记忆寻找回蕾娜家的路。
离开荒地的瞬间,钟玄的心脏似乎突然放松了许多,甘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胸中的浑浊涤荡干净。
走在路上,银忽然回头看了钟玄一眼,没说什么,又再转过去。
钟玄知道,“风”已经来过了,并且也见到“负罪者”了。
只不过,四位监视者在诞生时,也没有被赋予从前的记忆。所以就算是她们,也并不知道负罪者的身份。
“风”不在这里开口,显然是对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抱有下意识的警惕。
毕竟,看见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忽然出现,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
等他们回到蕾娜家里的时候,蕾娜的父亲也正好暂时归来,准备拿上东西到村里去住一会儿。蕾娜的母亲伤势不轻,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哎哎哎!你也是从外面来的?怎么不说话?”
蕾娜用手指戳了戳负罪者的脸,看着负罪者吓得大叫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负罪者戒备地捂住自己的脸,闪身躲到银的身后去。
她好像很怕生,不习惯认识新的人,尤其是体态与她有所差异的亚人。
“蕾娜,你的手指很锋利,不要用手指碰她。”
银侧过身去,轻轻搂住了跟她差不过高的负罪者,像是在保护一个小孩子。
蕾娜看看自己的手,也意识到是自己的不对,收起笑容,认错般地低声答应了一下。
不过,认错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好奇的光芒很快又出现在蕾娜眼中。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呢?”
“我叫‘负罪者’……”
“哈?”蕾娜挠了挠头,“好奇怪啊。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我没有别的名字了。”
“那你就叫汉娜好了,汉娜是我小时候养的宠物的名字,现在就给你吧。”
蕾娜嘿嘿一笑,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负罪者,满意地肯首,仿佛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负罪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多了一个名字,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银也是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你怎么乱给人起名字的?”
“因为这样叫起来比较方便啊!”蕾娜摊摊手,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失敬之处,“走吧汉娜,我们去磨木头。今天要磨够数量才能做饭,快来帮我。”
“……”
“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理她。”
“我想去看看……”
负罪者与银对视着,表现出好奇的模样。她就像一个刚破壳不久的雏鸟,对于全世界都抱有好奇。
既然没有危险,银也不会阻拦她,便由她跟着蕾娜走了。
而且,钟玄站在门外很长时间了,银也想去看看,钟玄到底在做什么。
她走出门去,发现钟玄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进村的道路。
路上还能看到蕾娜父亲的背影,那个男人已经带着需要的东西去寻找自己的妻子。钟玄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送了蕾娜父亲一段路途。
“主人!”
“你来了……坐吧……”钟玄看到银靠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负罪者那边怎么样?一个人没事吗?”
“她跟蕾娜在一起玩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银照惯例汇报了一声,却发现钟玄的眼眉间有一丝沉重。
“主人,你还是不开心吗?”
“一切都很顺利,没什么不开心的,可能只是神经有点敏感罢了。”
钟玄苦笑了一下,微微低头,继续说道:
“极恶之人尚未罪恶,自诩善良之人却率先撒谎。相比于负罪者,我似乎才是更加邪恶之人。
我早就知道,负罪者多半是要死在这里的,却仍表现出一副伪善的样子。这样的邪恶,究竟是我为了计划而扮演出来的,还是我的本心呢……”
“当然是为了计划才这样做的了!主人最善良了,一直都希望拯救所有人,拯救危机中的世界,这一点银最了解了!
有的时候,必要的罪恶是需要的。做了黑暗的事情,不代表投靠了黑暗,只是等待更大的光明而已。”
“必要的罪恶……”
钟玄喃喃着,声音渐小,嘴唇仍在嗡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