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酒花四射飞溅中,那瓷做的酒壶,也片片碎开,四分五裂成一堆渣子。
但这并不大声的酒壶碎裂之音,落在霍天仇和众人的耳朵里,不缔于一声惊天炸雷。
每个人都明白,这不止于二皇子雷霆般的震怒,而是二皇子发出的收网信号。
缘于二皇子在摔杯之时,还重重的喝了一声:“收网!”
他已经把霍天仇等人,当做了进入他网中的鱼儿。
他早就为霍天仇,撒下了弥天大网。
当然,霍天仇只是一条他必捉的大鱼,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他也不介意在这一网中,捕捉个干干净净。
他有这个准备,也有这个信心。
随着酒壶碎裂的炸响,和二皇子的重重一喝,本来平静如秋水的总兵府后园,霎时间风起云涌,杀气奔腾。
刚刚还无波无漾的莲藕池中,忽然间有刺破天际般的杀气腾腾而起。杀气起时,又见池中浪花翻滚,数道人影在滚滚浪花四溢中,如冲破樊蓠桎俈的怒龙,冲天而上。
他们鸷伏已久,他们憋着这一口气,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一共八道如刀锋锐利般的人影,带着八道于万千尸身血海中闯出来的无边杀意,两人分据一角,已将听雨亭围在其中。
这正是镇国王府中的,八大铁卫。
他们潜伏时,无声无息,就好比沉睡的大地。但他们一出现,巨大的杀意,就好似火山喷发,惊天动地。
霍天仇,虎面,萧刺月等,甚至已感觉到自己的肌肤,都在这无边的杀意和杀气中,割得隐隐作痛。
感受最深的,当然是萧刺月。这一次八大铁卫散发出来的气势,比起最初自己在总兵府初见他们时,不知道又强大了多少?
这只能说明,八大铁卫,这次针对霍天仇一行,是动了真正的杀伐之气。
光凭这股气势,他们已经比沈醉弱不了多少,比起蜀中六匹狼来说,只强不弱。
他们毕竟是在万千腥风血雨的战斗中,在杀人如砍草的搏杀中,踏着敌人的鲜血和尸骨,一步步走到现在。
若单论杀伐之血气,就算是战神沈醉,恐怕也要自认见拙。
不但霍天仇面色凝重,就连虎面那面具下的双眼,也显得有无尽的担忧。
二皇子埋伏的人手,当然不止于此。
萧刺月很清楚,沈醉的总兵府,本就无异于龙潭虎穴。沈醉早年与倭寇间,大小征战数百场,能与他一起活到现在的,又岂是易与之辈。
沈醉的总兵府,至少有两百名,曾与沈醉出生入死的战地兄弟。
这两百人,当然也是作为沈醉的亲兵护卫,存在于沈醉的总兵府。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轰天巨吼:杀。如同偌大的两军对垒时,万千百人的齐声高呼,震彻苍穹。
实际上,这声高呼,只是沈醉府中,他两百名过命的亲随兄弟的怒吼。只是他们武功既高,中气十足,又在节奏上,心意想通如一人般一致,才让人有震彻肺腑之感。
后园的门也被人猛地撞开,无可胜数的精壮好手,有序蜂拥而入,层层堵住了总兵府后园的门口。
隔离总兵府前后院的矮墙上,不断有精锐好手翻墙而入,占据后园中有利地形。不少人飞跃上后院中高大的柳树上,兵刃在手,虎视眈眈,居高临下,凝神对着万阴和蜀中六匹狼等人。
矮墙之上,最后上来的一批人,个个箭上弦,弓拉满,箭尖也指着院中池塘一边的万阴和蜀中六匹狼等人。
这还不算,总兵府才刚刚一有异动,府外就传来人喊马嘶,马蹄的飞溅声,沉重有序的脚踏大地声,似要将整个徐城震翻过来。
这其间,夹杂着一阵阵的士兵狂吼:“捉拿反贼霍天仇,捉拿反贼霍天仇!”
声音高亢入云,如飓风狂卷,又如大海无量波涛,汹涌拍岸。
无异于霍天仇等人,已陷入二皇子为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已进入绝死之地。
并且,二皇子已经给霍天仇,定下了反贼的罪名。
看样子霍天仇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这样的声势,这样的布局,任何一个人,都只会感觉末日将临。若能不软了骨头瘫痪在地,已经可算是大大的勇武豪杰了。
当事人霍天仇呢,会不会有大势已去,心无斗志的瘫软下去?
他并没有。相反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身子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挺得笔直,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萧刺月忽然开始佩服霍天仇,佩服霍天仇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到底是什么,能让霍天仇保持如此的气度,能让霍天仇没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霍天仇不但气度从容,而且还能笑得出来。他淡淡笑了笑,看着二皇子道:“二殿下真是好算计。这一下,岂不是已经将霍天仇,赶入了万劫不复的死地?”
二皇子看着霍天仇,淡淡道:“霍天仇霍总督,如果你现在醒悟,当然还来得及,朱二也不是噬杀之人。能化干戈为平和,也正是朱二所想。”
霍天仇又笑,学着二皇子的口气道:“二皇子二殿下,如果你现在撤去兵马,霍天仇也不会太计较。能不和二皇子在此兵戎相见,也恰恰是我霍天仇所愿!”
仿佛在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引导事情发展的主线,他才能决定,战或不战。
这对二皇子来说,无异于一记耳光。
霍天仇真是太大肆。
但在这种时候,他凭什么还敢如此张狂?
二皇子在这样想,因为二皇子有城府。但他身后的沐剑桥,却不会这样想。
在他看来,霍天仇在重重围困之下,不跪地求饶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敢和二皇子叫板,岂不是真正的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他血红的眼睛瞪着霍天仇,手中的阔剑又已扬起,剑尖指着霍天仇,大怒道:“霍天仇,到了现在,你凭什么在二殿下面前还敢如此嚣张,你真以为,二皇子不敢杀了你么?”
霍天仇的笑容忽然凝固,眼睛转向沐剑桥,一股冰冷得要冻僵人的气息,往沐剑桥身上电射而去。
这股气息,如同九幽地狱中,透出的阴风,让人不寒而栗。又如同从一条冰冷的毒蛇眼里,透射出的那种冰冷又无情,要择人而噬的寒芒。
沐剑桥立时就如同有被十只厉鬼盯上,一百条毒蛇缠上的感觉,机伶伶的打个几个寒颤,差点往后退了一步。
他还有种感觉,这时候的霍天仇,简直就如同要宣布他死亡的判官。
霍天仇这时在冷冷的道:“沐小王爷,你手中有剑,为何还不来杀了我?”
他的目光又变得讽刺,语气也充满不屑的道:“像你这种,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若非是生在镇国王府家,早就已经死了千遍万遍了。你也不想想,霍天仇纵横南直棣多年,在南直棣的地盘上,岂是那种任何人说杀就能杀的网中之鱼。”
霍天仇没有明确的说他沐剑桥是白痴,已然很对得起镇国王府这张脸面了。
奇怪的是,二皇子这个时候,居然还在低头沉默,似在冥思苦想,究竟该怎么做?
霍天仇却似已经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而是淡淡道:“既然二殿下要杀我而后快,并且已经亮出了底牌,那就莫怪霍天仇得罪了。”
他话音落下,袍袖就猛然向天空一挥。
“咻”!空气被撕裂的尖厉声,在众人的耳鼓中剧烈回荡。一道长长的残影划过,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一根旗花火箭,拖曳着身姿,极速的升上天空。
“砰”,旗花火箭在空中,膨胀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