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缓缓的抬起头,他明白了,一切的问题,都出在自己左手所佩戴的这枚月牙指环身上。
“玄牝,你刚刚说竹内老师是魔鬼?”,石川突然感觉有点晕,眼皮有意无意的往下耷拉,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持续已有些时日,每每遇到这情况,都是小憩一会儿便会好转,所以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是不是经常也让你念一句话?”,玄牝缓缓说道;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石川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出自《道德经》的古语;
“他是不是经常抚摸你的脑袋和肩膀?”玄牝又说道;
石川脑海中浮现出竹内一脸和蔼可亲的面容轻拍自己安慰或鼓气的情景;
“你的食物中是不是也有一种像黑芝麻一样的黑粟米?”,玄牝追问着又说道,而且语气变得更快;
石川怎会不知道?因为那黑色、犹如小米粒儿大小的食材现在就安静的摆在厨房的米袋中,竹内让每一个饭团中都放一些,说是能让男人补气健身;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石川突然醒悟过来,感觉像是被玄牝设了个套,因为这些事其实很正常不过。
“你现在每天是不是都会很困倦?”,玄牝突然把语气变得很慢,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石川没有回答他,但答案显而易见,就在刚刚,石川还感到一阵眩晕。
“这就是这个配马场里没有种公马的原因!,那魔鬼强迫我们念同一段词、吃同样的毒物、受同样的灵力控制,不听话的种公就会被安乐,种公马的精气神就是这样被那魔鬼一点点拿走,直至配马季节后被夺去性命!他连小马都不放过,我的孩子们虽然三四岁都有很好的成绩,但没有一匹能活过六岁,也是竹内那个魔鬼做的!”玄牝的语气中带有极大地悲愤和感伤,它马唇外翻,双目淌出了一丝血红色的泪水。
石川犹如被噩梦惊醒一般呆立在当场,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所措。
突然,夜幕中一个声音由背后传来,“你练得怎么样了?”,那声音很苍老,但此时这声音对于石川来说,就犹如一道晴天的霹雳。
他甚至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竹内老师,他仍然那么和蔼、仍然那么笑容可掬的站在了石川的身边。
“嗯,很好,精神力要集中,这样才能观察玄牝的一举一动,才能成为它的朋友”,竹内温声的对石川说着。
而石川此时脸色惨白,他脑子却乱极了,乱得就连客气的回复一句都忘得干净。
“你还是没有进展吗?”,竹内看石川脸色不对,以为他是因为没有丝毫进展而害怕训斥,语气略有严厉的问道。
“是的老师,我怎么都做不到,我看这事我是做不来了”,石川撒了个谎,无论玄牝刚刚对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想脱身,再不参与这件事,哪怕是让他立刻离开这家会社,他也选择了这么做。
“胡闹!”,竹内一改满脸和蔼亲善的模样,突然厉声喝住了石川。
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失态,立刻收敛了心神伸手拍了拍石川的肩头:“石川君,不要着急,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明天要去一趟札幌和函馆,可能要几天,你按照我给你的方法尝试,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说道:“对了,石川君,薪水的事我已经交代给了人事课的三井君,他也非常高兴你的进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回小屋住了,就住在马厩里,按我说的方法做,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直到玄牝能听从你的指挥跪伏下来驼起你!”。
竹内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石川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假如竹内再呆上二十秒,他就会惊奇的发现几颗青绿色犹如精灵般的斑芒经由自己的头顶飘落至石川的手上,斑芒出现的那一刹那,石川根本来不及捂住自己那枚月牙指环。
晚冬初春的北海道依旧寒冷得可以冻掉石川耳朵,尽管马厩里十分暖和,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已经冰到了极点。
当他提出“放弃”的时候,竹内的表现,似乎已经在向他昭示着一丝的阴霾,“或者,玄牝并没有胡说”,石川想着,现在的他,似乎更愿意相信一头畜生,而不是那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曰本人。
良久的沉默.......
“我该做点什么?”,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石川有意的放低了声音。
“我们如果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被折磨这么多年了”,玄牝略有沮丧的开口说道。
“你为什么不用你那个东西也扎一下他?也许你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玄牝突然说了一句惊醒石川的话。
这一夜,石川每每合上眼睛,都会看见一个满头飘散着白发的恶魔满嘴鲜血的向他扑来,他一夜未眠。
精神和肉体被双重折磨的石川天刚刚亮便重新整理了衣物,站在了竹内大屋的门口,等待着屋里的动静,他要以一个学生的身份为自己的老师送行,借机握住竹内的手将指环刺进去,至于后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一样没有好下场!
“咳咳咳”,一阵连串的咳嗽声却是由石川的背后传来,“石川君,这么早,有事吗?”,是竹内的声音。
竹内没有早起的习惯,今天却是个意外。
而更让石川意外的是,竹内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走路不摆胳膊,只是低头迈着碎步的姑娘。
“哦,老师,昨天您说要出门几天,我特意早起为您来送行”,石川看着一身墨蓝色西装的竹内,镇定地说道。
竹内闻言愣了一愣,向石川的眼睛瞟了一眼,随口说道:“好,好,哈哈,石川君气色很好嘛,哦对了,这位是早川芽衣小姐,这几天来帮忙,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记住,这几天不能出谷,那段话和动作你要再多试几次,我回来时希望你已经跨在了玄牝的马背上”,说着话,边用手再一次的拍了拍石川的肩头。
只是这一次,石川再没有感觉到谷里和安慰,而是欺骗和利用,因为石川知道自己的气色绝好不到哪去,竹内的客套话在现在的这个时间里,听得石川有些刺耳。
就在竹内接过那女孩儿手中的公文包打算转身离开时,石川突然快走几步赶上前去,一把拿过那黑色的皮质公文包:“老师,我送您出谷”,他弯下腰鞠躬对竹内说道。
竹内眉头大皱,很显然抢包儿这事儿触怒了他,但这神情只是一瞬,随后便又换上了那副和蔼的面容说道:“中国讲求孝道,石川君你做得很好,不用送啦,你抓紧时间和玄牝......”。
没等竹内把话说完,石川却说:“放心吧老师,我会全力以赴的”,边说着边将公文包“双手”塞进了竹内的手。
只是这一次,他刻意的握了握这老人那已褶皱无比的手掌,又担心没扎到,旋即握得更紧,这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