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略微琢磨了一下,眼下这形式,他不去牵这马绳,显然已经是不行了。
但他也有他的心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更何况自己为了这一天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即便竹内真的翻起脸来,他自忖也有把握脱身自保。
想到这儿,石川注视着竹内的眼睛,恭敬地说:“竹内老师,真心换诚意,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但如果有什么差池,也希望老师您摆在明面上告诉学生”。
石川满脸谦和的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但警告的意味却是十足。
说完,他便已伸出自己的左手牵住了玄牝的马绳,十分精心的注视着竹内的一切反应,他为自己留了充足的转身空间,一旦有任何的变故,石川会立刻脱身退回马厩门口。
只是可惜,竹内的脸上始终摆着那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一对老眼里丝毫看不出什么波澜,刚刚石川的话传到竹内的耳中,也仅仅是令后者嘴角微微翘了翘,这种变化一瞬即逝,如果不是石川始终全神贯注,根本捕捉不到。
“石川君,读那两句话,让玄牝跪伏下来,就是你平时练习的那样”
竹内绕到玄牝的马后,牵过小棕帽,和善的对石川说道。
而此时的石川,却哪里会去念什么劳什子道德经,他抚摸着玄牝的脸,假意的似在安抚玄牝,轻轻的叫了一声玄牝的名字,继而嘴里叨咕着什么;
不出所料的,玄牝跪伏下了前腿,而此时的竹内,脸上却现出了十分惊喜的表情,眼看着石川一次就能让这匹正处于繁殖期的母马如此镇静的顺从下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竹内心里最低的要求。
即便竹内本人如何处心积虑、如何的老于世故,可当他见到自己策划如此之久的大事终于可期的时候,面容中也禁不住的带出了喜色,瞬间覆盖了那原本和善的面庞。
“很好,很好啊,哈哈,石川君,你一定要稳住玄牝,它丝毫不能动弹半分,成败在此一举了”,竹内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澎湃,那笑声震得石川耳膜直震。
就在这时,竹内引领着小棕帽抬起前腿,双手却捧着小棕帽的马头将它一点点的牵引着骑在了本已卧在地上玄牝后身,他双手紧握马的面绳,口中不停的说着什么,可却过于含糊不清。
片刻后,他竟然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小棕帽的眉骨之上。
此时的小棕帽,由于趴在半卧于地的玄牝背上,眉骨的高度恰好与竹内额头相仿;
“快,我很晕,他似乎在压迫我的意识”
就在这时,小棕帽的声音不早不晚的传进了石川的耳中,那声音显得很慌张,也很急促。
也正是此时,竹内却也开口对石川喊道:“石川君,玄牝的马尾挡住了要害,你赶紧帮玄牝撩开马尾!”。
那声音略带沙哑,甚至是撕裂,在石川的耳里听来,这声音完全就是催命的音节。
石川稳了稳心思,缓步一步一顿的向着竹内身边的马尾走去,每走一步,他都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再次复读一遍。
同时,他也不忘再次按了按藏在左袖中的那段金属马掌,万一谈话不成动起手来,他一定会先发制人的制住竹内再说。
可就在石川栖身于竹内近处、伸手撩向玄牝马尾时,竹内的手忽然由小棕帽的眉骨处挪开,一把抓住了石川的手腕。
与此同时,石川突然注意到,小棕帽已犹如昏厥了一般、毫无意识的趴在了玄牝的身上,浑身在不住的颤抖,舌头由马嘴里伸出老长。
而脚下的玄牝,无论石川如何呼唤,它始终摇摆着马头,没有任何的回答;
此时的石川再看向竹内,却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只见竹内双目通红,嘴唇发紫,前额的白发根根直立,犹如一副吃人模样。
“竹...竹内老师,您这是做什么?”,石川用力的抖了抖手,却被竹内死死地抓住。
竹内没有答话,只是最终冷哼了一声,随即手腕上便传来一股劲力;
“嗡”的一声由石川脑海中炸响,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双眼在转瞬之间黑了数次;
他有些站立不稳,顿时一股极重的倦意袭来,当场委顿在了地上,而那袖子中的金属马掌,“叮叮当当”的由袖筒中滚落出来。
“完了”,石川手脚虽然不受控制,但意识却很是清醒,他没想到事情会向着这种离奇的方向发展,这竹内像是会什么法术般制住了自己,原本准备的一套打斗逃命的东西眼下却完全没了用处,生和死只是这转瞬的事儿,可惜自己还是太过稚嫩,一切的计划都落了个空。
竹内呵呵冷笑着由地上捡起那副金属马掌,紧盯着石川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不枉有人说要提防你这面露朴实内心奸诈的中国人,你还真的藏了要害我的心!”,他边说着,边把马掌甩到了边上。
也就在同时,竹内的老手突然伸向了石川的肩头,他的这个动作石川再熟悉不过,往常无论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鼓励自己,竹内都会对他的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拍打几下,而现在,他又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仅如此,那颗犹如厉鬼的脑袋,也在缓缓逼近石川,竹内的印堂已然黑如锅底,稳稳的贴在了石川的脑门之上。
“嗯?”,一声轻微的疑问声由竹内的嘴里发出;
“小子,你在肩膀上垫了什么?”,他边说着,边一把扯开了石川上衣的一角,一小节木质的垫肩显露在了石川的眼前。
“哈哈哈,你倒是机灵,原来早有提防,你是怎么发现我要对你下手的?”,竹内顿了一顿;
“可惜了,如若不是我急需把你的精力注入这幼驹的子胎之中帮我续命,以你的聪明和隐忍,倒真的是一个好传人”;
竹内仿佛是在对石川说话,但怎么听怎么都觉的这老怪物是在自言自语。
“竹...竹内,你可听过一句中国的古话,叫两败俱伤吗?”,石川稳了稳心神,努力的开口说道。
“什么?”,竹内闻言立刻眉毛倒立;
“老师,还记得我每天为您敬的茶、端的水吗?”,石川隐藏着自己心里的恐惧,看似心平气和的对竹内说道。
“怎么?莫非你还会下毒?”,石川脸上的怒气更盛,原本只是印堂的黑色,现在却已遍布全脸。
“对老师下毒在下实在不敢,但只是自保的给水里放了些草汁”,石川一脸淡然的说道。
其实那哪里是什么草汁,石川没日没夜的将一种叫“灯台草”的东西挤出汁液存了起来,无论是竹内的饭食还是水杯中,都多多少少的混上一些。
这灯台草在中国还有个别称:“百日断肠”,由名字可知,这玩意短时间要不了人命,但如果长期未能解毒,三个月就会毒发;
别看这东西有如此毒性,却是兔子的美餐,它们视此草为珍馐美味,可这牧马场哪里会有兔子?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查看草丛,生怕兔子打洞继而折了马腿,于是,这种草在牧场里却能存活了几片,不巧却被石川找到。
望着一脸“惊异”的竹内,石川似乎觉得自己还有一丝希望,毕竟这“两败俱伤”的事,放着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尝试。
可谁知,竹内那赤红色的眼睛眨了眨、满是黑云的脸上突然挤出了一丝笑意:
“小子,有了你,我还要这副已经将死的身体干什么呢?至于中不中毒...哈哈哈,还重要吗?”
竹内边喃喃自语、边狞笑着向石川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