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我,目光柔和。
我许久没有梦见过他了,但是他的样子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与记忆如出一辙的模样,我想要去摸一摸驸马的面庞,看一看他是否和我一样,拥有着适当温度。只是每当这个念头油然而生的时候,我便很快地从梦中惊醒,只看见层层叠叠的暗色的幔帐,没有驸马,什么也没有。
心中蓦地涌上一股失落,我其实记不大清楚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第几次梦见驸马。外间的天色已然大亮,微亮的晨光透过床帐的缝隙洒下,我半眯了眼,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掀开了床帘。
殿内静悄悄的,昨夜似是下了一场雨,唯独檐下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时传进殿内。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神识难得清明一回。
外头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响起,大抵是洒扫的宫人此时已然起身开始打扫了。
我踱步到窗户前,蓦地伸手一把推开了窗户,一股卷着泥土清香,夹着些许花草芬芳的湿意顺势而进。外头此时全然一片绿油油,昨夜的雨水洗刷,将大地之上的所有一切都洗刷地干干净净。
我盘腿在窗前坐下,如今的时辰尚早,抬眼透过屋檐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我甚至都还可以看见挂在半空之中的一弯月牙,残留着淡淡的影子。
只是眼下面对这般平静的景致,我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一闭上眼,面前出现的便是驸马温润如玉的面庞,一睁开眼,耳畔响起的就是那日白苏慌慌张张的抽泣声。
不知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变得略有些冰凉,小福贵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尔后脚步顿了顿,然后试探性地叫一声:“陛下?”
我这才转过头去,小福贵逆光而立,面庞隐于一片昏暗之中,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唯独一双漆黑的眸子,依旧折射着微弱的光。
我“嗯”了一声,仍旧盘腿坐在地上,不曾动弹过。
小福贵迎上前来,弓着腰,轻声道:“陛下什么时候醒的,怎的也不传唤奴才进殿伺候?”他说着,看着我,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我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于是复又转身,朝着旁侧的木架走去,从上头取下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抿了抿嘴,神色淡然:“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小福贵了然的颔首,大抵还是想到了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着实让我只觉得精疲力尽。
小心翼翼地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小福贵传了外间等候的宫人进殿伺候。
当温热的巾帕敷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仍旧还是一瞬间的晃神,止不住地抖了一下,直到耳边传来了伺候我洗漱的宫人声音:“陛下,可是水太凉了?”似是有些惶恐。
我摇了摇头,那宫人却是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
待得收拾妥当以后,小福贵伺候我更了衣。
今日是休沐,我不必去上朝,听那些大臣们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原本以为难得闲下来,自是可以好生清静一番,只是偏巧因着素滟至今都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使得我着实没有半分的心情,去享受优哉游哉。
唤了小福贵,我不愿再在殿内闷下去,便让他陪我一道出去转一转。
行至路上的时候,我不免又开始纠结素滟失踪一事。
她是孤女,自小进宫,几乎是在宫中长大,籍贯什么的早已经没了印象。素滟跟在我身侧伺候有些年了,鲜少会与外头的人过多接触,我思前想后,也着实想不明白,究竟会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戒备森严的大孟宫,悄无声息地掳走了身为妃嫔的素滟。
今日的天气凉爽,微风不燥,我却只觉得心烦意乱。眼瞧着再没了心情继续往下走,我便索性直接在路边的一处亭子里头歇了下来。
小福贵有条不紊地安排宫人去奉茶水,今日天气甚好,我却不由想起了素滟尚未失踪之时,我常会让她陪同我左右。她生性腼腆,但又十分地忠心耿耿,若是当初我没有选择让她晋为妃嫔,是否如今她仍旧还是安然无恙地在我身侧?
可惜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如果,人生处处都是未知数,我无法预料下一步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亦也无法推翻过去做的事情,我只能陷入无限的痛苦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不知晓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声。
小福贵替我斟了一杯茶水,先前的那杯早已经凉透了,他便让宫人撤了下去,重新沏了一壶茶来。
我在恍惚之间捧起茶杯,愣愣地抿了一口茶水,却又在下一刻被滚烫的茶水烫疼了舌尖,猛地吐了出来。
小福贵愕然,连忙上前,从我手中接过了茶杯,急切地问道:“陛下,可有大碍?”
一侧的宫人不知晓从哪里端来一杯凉茶水,小福贵连忙递给我,暂且压下了舌尖的燥痛。我这才摇了摇头,口齿不清地道了一句:“没事。”
小福贵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浮上一丝担忧来:“陛下即便再为陈昭荣担忧,亦也要顾及一下龙体才是啊。”他鲜少会用这般的语气同我说话,许是这些时日我的精神着实不济,使得小福贵都已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将茶杯放下,我勉强的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那远处的孩童嬉闹声渐渐靠近,我只觉得心头似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略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福贵见我这副模样,许是觉得他方才所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去,不免露出失落的神情。抬眼之间,蓦地往后看了看,忽的小声惊讶道:“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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