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作者:祝八月      更新:2019-07-21 23:14      字数:2134

徐元香因暴病而亡的消息传出,很快地掀起一阵波澜来。

徐尚书曾数次入宫求见,我皆以“皇后病殁,暂休朝政”为由,对他避而不见。每日的奏折只让人送到御书房里头,而自己却是成日里待在奉先殿内。

桌案上最下方,还压着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几个名号,那日我因着从闳儿口中,突然得知了有关徐元香的一些事情,以至于原本打算择日将徐辛夷封为公主的事情,就此耽误了下来。

如今徐元香已然身死,我拿起那张纸,细细看了几眼上头拟的封号。

徐元香虽说是畏罪自杀,可是我终归还是欠她良多,原本便误了她的终生,眼下倒也只能从旁的地方弥补了。

徐家那边尚且还在锦衣卫的调查之中,先前我既然已经跟徐元香说过了,会封徐辛夷为公主。她到死都没有实现为人母的愿望,又偏巧那般喜欢这个孩子,倒不如趁早接近宫里头教养几年,她每年亦也能够有人去祭拜。

思及至此,我开始琢磨着那纸上的封号。

其实内务府的人着实不算是伶俐,我分明让小福贵特地交代了一番,可这黄宗全竟然还是拟了些如“娴”,“静”,“雅”之类的封号,着实毫无起眼之处。

我凝眉半响,无奈自己亦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于是只好提笔勾出那个“雅”字来,复又想起徐元香,索性另书“元雅”二字,算是全了她一生夙鸢。

待得最后一笔落下,我长舒了一口气,尔后将笔放下,方才唤了一声小福贵。

他早先被我打发去了外殿,如今不过略一扬声,眨眼的功夫,小福贵已然是快步走进了殿内,于桌案前站定,弓着腰,只温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旁的吩咐么?”

我“嗯”了一声,将桌案上提了“元雅”二字的纸张拿了起来,递到他的面前:“你且先命内务府的人着手下去准备,待得皇后七七过了,就去徐家将徐辛夷给接进宫里头来。”

小福贵一面接过那张纸,一面甚是诧异道:“陛下还是打算,要封辛夷小姐为公主么?”

我点了点头,小福贵对于徐元香因何而死,心里头十分清楚。他大抵是觉得我素来都极为宠幸素滟,加之她原本便是我的贴身宫婢,情谊自是比旁人深厚许多。

而徐元香却对素滟下此毒手,即便我没有过分追究,亦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我心里头终归是有另一番打算的,小福贵许是见我神情与平常无异,只嗫嚅了双唇几下,并不曾说旁的劝阻之话,应诺了一声,便依言退出了奉先殿。

我又百无聊赖地翻了几下景奕冉理出来,特地呈过来的奏折,过了好一会儿,却是一个字都瞧不进去的。我索性又将那奏折给丢了回去,想起今日闳儿正值闲暇,便生了点心思,打算带着他前去四处转转。

待得小福贵去了内务府折返回来以后,我便又让他去寻了崔谨全过来。

眼下这个时候崔谨全应当带着闳儿在御花园里头转悠,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一眼瞧见了闳儿。他今日着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裳,整个人越发衬得喜气洋洋。

崔谨全先是上前朝我拱手行礼,我颔首示意他免礼,复又朝着闳儿伸出手,只笑着道:“快,到叔父这里来。”

闳儿甚是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小人儿迈着极为沉稳的步伐,朝着我走来。

揽了闳儿入怀,我只觉得这几日因着素滟与徐元香而变得极为烦躁的心情,此时全然烟消云散了,只让我觉得无比舒畅。

闳儿抿着嘴,叫了我一声。

他这些时日规矩越发成样,亦也有了皇兄幼时的沉稳模样。我不免心生宽慰,连带着神情亦也柔和了不少。

又问了几句闳儿近来所读的书,随口考了他几个问题,小人儿对答如流,甚至于都能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来。

只是说着说着,他忽的仰了头看我,金抿着嘴,只道:“叔父,闳儿听宫人们说,皇后娘娘病死了?”

我一愣,并不曾想到闳儿会突然问及徐元香。

只是他原本便在景仁宫住了好些时日,即便觉得徐元香行为举止古怪,但是却终归还是照顾了他许久,一时问及,自是寻常的。

我拍了拍闳儿的头,轻声道:“你皇后婶婶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前些时日又突然受了惊吓,这才使得病情渐重起来。”

闻言,闳儿沉吟了片刻,似是在琢磨着我这一番话里头的深意,他想了好一会儿,半响皱了眉头,小脸蛋之上全然都是担忧:“那这样,徐家小姐不是会很难过么?”

我记得闳儿先前同我所说的那些话,他道不喜欢徐元香,连带着对徐辛夷,亦也不怎的亲近。于是我甚是诧异道:“闳儿不是不怎的欢喜徐家小姐么,怎的如今倒是担心起她来了?”

闳儿看了我一眼,极为认真道:“虽说闳儿的确是不欢喜那徐家小姐,可是素日里她总是粘着皇后娘娘,见不着皇后娘娘便要苦恼上好一会儿。闳儿失去过父皇母后,自是知晓这般感受的。她那样小。。。”闳儿说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我一时哑然,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话才好。

原先一直都以为闳儿年岁尚小,不懂那些生死离别所谓何物,哪里知道他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过了那番懵懂无知的年岁,更多时候,还是聪明地不愿提及而已。

许是见我神色忽的一凝,闳儿有极为聪慧地道:“不过闳儿还有叔父,只要叔父一直陪伴着闳儿,自是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这番哈我听得着实心神愉悦,心里头方才笼罩上去的那一丝丝愁苦,亦也随之烟消云散去了。

我将闳儿抱得又紧了些,嗅着他身上极淡的奶香味道,其间自是还有些许薰香味,我心满意足地笑,只柔声道:“今日不如叔父带着闳儿,去亲王府看一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