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之后,是一片荒芜景象。
好似空置了许多年一般,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院内丛生的杂草之上,只一排荒凉。来不及过多犹豫,小福贵几乎是一个健步,便拉着我进了这院子,身后的几个护卫紧接着也闪身进了院子。
伴随着“嘭”的一声,木门复又被关上了。
好在先前那年轻护卫踢门的时候,还不算太用力,以至于那木门不过是更加破烂了些罢了,尚且还能阖上。
小福贵挑了墙角之后一个稍稍空旷的地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尔后又冲那几个护卫摆手,示意后者赶紧跟过去。
就这样,我们一行七个人,全然都躲在同一个地方。
倒不是不敢去应敌,只是敌暗我明,眼下又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分不清东南西北,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本就是处于劣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处传来了剧烈的跳动声。偏了头去看旁侧的小福贵,后者此时的情形亦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满地雪色的照映之下,我瞧见他的嘴唇毫无血色,额角不时还有冷汗渗出。
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打量,小福贵极为勉强地迎上,朝我抿嘴笑了笑,只细声道:“奴才无碍。”
眼瞧着这雪越下越大,而我们所在的藏身之地,亦也没有任何可以遮住寒冷的地方。我登时皱了眉头,又左右瞧了瞧。随后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那件狐裘大衣给解下来,便要披到小福贵的身上去。
后者见此,露出惶恐的神情来,连忙摆手低声道:“奴才不敢逾越。”
可我并不理会他这般道,全然一副不容分说的态度,小福贵眼见着挣脱不过,又不敢太过忤逆我的意思,于是只好不再言说。
就在我准备将手中的狐裘大衣搭在他身上之时,小福贵忽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似是疼痛难耐。
于是我再顾不上此时此刻是在躲避追杀,连忙开口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的小福贵看上去比方才还要情形不妙,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神情,我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他却是顺势缓缓地瘫倒在地,已然没有任何气力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只觉得异常心慌,手心突然传来一片湿热的触感,我蓦地收回手,再低头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在这夜里的冷光照耀之下,竟是无比地触目惊心。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高喊一声“来人啊。”却忽的被小福贵及时地扯了扯衣袖,方才意识到眼下的情形如何。
于是只好讪讪然住了口,心中焦急万分,偏巧又不敢轻举妄动。
少顷过后,墙的另一端并不曾传出任何声音来,整个世间好似全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我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儿,知晓此时此刻是非常时期,万不得轻举妄动。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周遭仍旧一片寂静。
我抬眼打量了所在的这个院子,四周显然荒废许久,廊上的瓦片几乎掉了大半,唯独正中的一处堂屋,尚且还是完善模样。
轻声唤来那几个护卫,手忙脚乱地将小福贵先抬进了堂屋。
左右还是要等到天亮之后,方能确保安然无恙地离开。待得将小福贵放在一处稍稍干净的地方以后,我站起身来,开始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起这处堂屋。
记忆之中,永华大道似是一向以权势富贵为名,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们皆是居住于此,如这般的府邸,只怕是被抄家方才有如此景象。
可是近几十年来,至少自我出世以来,都不曾听说,京城里头,有哪个大官被抄家了。能够在寸土寸金的永华大道空置这么些年,怕是不仅仅是抄家那般简单。
在堂屋里头来回走动了几趟,即便荒废好些年,四处看上去都是杂乱无章,可我仍旧能够一眼认出,这里头的东西,都并非寻常人家用得起。
只脑海之中对这般身份的人家全然一片空白,我琢磨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无功而返,索性不再纠结于此,只让一个护卫先行出去探探路,瞧一瞧这周遭的人家,顺便再看一看,身后的追兵可曾有追上来。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我在小福贵的旁侧盘腿坐了下来,此时的他全然一副精神恹恹的模样,见着我近身,强打起精神想要起身来扶我,却不曾料到力不从心,只得作罢。
见着这般景象,我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忍苛责于他,只道:“你先好生休息一番,等到天亮以后,咱们回了宫,一切就都好了。”
闻言,小福贵点了点头,我不免遂又开口问道:“眼下伤口可还疼得慌?”
小福贵听了这番话,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许是这般动作于他而言委实大了点,便又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呲了一口冷气。
我只好伸手将他按了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这言语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一时之间,唐屋内蓦地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唯独有外间大雪落地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夹杂着时不时护卫来回走动查看的脚步声。
不知晓为何,我总觉得时间过得着实太过漫长,好几次忍不住起身推开窗,外间仍旧是一片昏昏沉沉,丝毫不见半点天亮的迹象。
我将自己身侧干净的稻草抓了几把,放到小福贵的身侧去。此时他已然没了神识,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面颊绯红一片。伸手去摸的时候,只觉得着实烫得很,我便只好又将狐裘大衣给他拉了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倚在墙角处略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不过才一睁眼,便听见有人高声喊道:“罪臣景奕然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景奕然,我心中不免一惊,登时站起身来,几个护卫几乎是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方才有一人轻手轻脚地凑近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朝外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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