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的天寒气甚是浸人,早些时候才下过一场雪,虽说已然停了,可仍旧免不了刺骨的寒意袭来。
我在此处也不知晓究竟站了多久,只觉得手脚冻得略有些麻木,加之周遭全然一片漆黑景象,更是叫我又冷又怕。
眼瞧着先前裴长郡同那奴隶所离去的方向,仍旧不见人影折返,我便越发觉得气恼,怎的就能那般轻而易举地应下了他的话呢?
正这般想着,突然,我听见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自是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一般。
我登时一个激灵,所有的繁杂想法,全然在这一刻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片刻之后,我只瞧见自远处似是有十余人策马而来,虽说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可我勉强还是能看清楚那十余人皆是穿着铠甲。
莫不是燕珩来了?我心中唯独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只是来不及再多做他想,那群人已然是策马到了我的跟前,银灰色的铠甲折射出冰冷的光,如同这雪地一般,毫无温度。
“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领头的男子一个跃身下了马,脚一着地便单膝跪下如是道。
还当真是燕珩,我心中一喜,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憋了好半响方才只道:“无碍,无碍,燕爱卿快请起。”
燕珩顺势站起身来,昏暗之中我委实瞧不清楚他面上神情。
四下又看了看,借着微弱的光亮,我这才乍然发现,竟是没有瞧见裴长郡同他那奴隶的身影,免不了便又是一番疑问。
“怎的只见燕爱卿,没有旁的人?”我这话问的委婉,生怕表现出太过关切裴长郡。
只燕珩显然没有想到我有这般的顾虑,他的声音自若地响起:“回陛下的话,鲜卑皇子回质子府去了,说是不宜离开太久。”
都到眼下这个时候,他竟然还顾虑这些,实在是同我印象之中熟识的驸马截然不同,我有些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燕珩在这时又道:“眼下时辰不早了,此处离京城甚近,陛下还是先随末将去驻扎地那里罢。”说着,燕珩往旁侧退了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我自是知晓如今不宜耽搁太久,便点了点头。
可是见着眼前委实高大的马匹,我又登时不免只觉犯难。我从不曾骑过马,但瞧着燕珩的架势,显然是打算叫我骑马随他们而去。
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我尝试性地踱步到马匹跟前。
夜幕之下,我只感到有厚重的呼吸不时吹到我的脸颊,那匹马似是有些躁动,不耐烦地蹬了好几下蹄子。我抓住缰绳愣了一会儿,方才极其不自在地道:“燕爱卿,朕,朕不会骑马啊。”
许是大孟历代皇帝基本上都是在马背上俯览江河的,除却屈指可数的几个身子虚弱的君王,其余的都是骑马射箭的好手。以至于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周遭有一刹那的寂静。
半响之后,我听得燕珩硬着声音道:“既如此,那只能委屈陛下与末将同骑了。”说罢,燕珩竟是几步上前,从我的手中拿走了缰绳以后,便一个跃身上了马背。尔后又朝我伸出手来,待得握紧了些,方才将我也提了上去。
初时到马背之上,因着身后还有个燕珩。我虽穿的单薄,可是燕珩的身上却是穿着实实在在的银铠甲,以至于我只感到有一个又硬又冷的东西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叫我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伴随着一声轻呵,身下的马匹还是一路小跑起来。
许是顾忌着我的缘故,此时行军的速度俨然没有来时那般的气势汹汹,显然是放缓了许多。直至离开那条林子旁侧的大道,迎面冷风不时吹来,我方才察觉到自己脸颊的发烫。
没有想象之中的颠簸,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就这般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地,我一眼便瞧见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有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将军,快到了。”
身后的燕珩随之沉声道:“快些进营,好让陛下歇息一番。”伴随着话音落下,是众人的应诺声。
此次燕珩进京,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个地方离京城亦也不过才半个时辰的路程罢了,燕珩带来的骑兵足足有六百余人,虽说无法与北营军抗衡,但是能保护好我的周全,亦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我被暂且安置在燕珩的营帐之中,当有小兵奉上热酒来的时候,燕珩尚且还有些拘谨道:“眼下倒是委屈陛下了,末将等在外行军打仗,冬日里全然都是靠这烈酒驱寒的。”
这倒是没什么,我忙笑道:“无碍,眼下不是讲究的时候。”
少顷的客套寒暄过后,燕珩方才正色道:“如今陛下暂且没有任何安危,只是末将已然从大司马处得知,眼下京中情形,怕是不大妙啊。”
他大抵是马不停蹄地便从边疆赶往了京城,营帐内甚是明亮,我自是看见了他满面的疲怠,和眼底鲜红的血丝。
说起这个,我不免一番惆怅与无奈:“事发突然,连朕都是猝不及防。”
听得这番话,燕珩叹了一口气,只道:“但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如何护送陛下安然回宫去。”
是啊,无论宫里头如何生变,只要我一日活着,我那皇叔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便入住大孟宫又如何,手握北营军又怎样,我之所以不能贸然回宫,本就是因着独身一人,景奕然与杜仲又无军权,京中还不知晓那些人已然叛变,自是只能依仗燕珩了。
许是见我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愁眉苦脸,燕珩便不再等我答复,继而又道:“陛下不若先好生歇息罢,如今已然夜深了,明日末将再想法子,先将陛下安然送往京城。”他说着,便拱手朝我行礼。
我自是不便再留他,只道:“夜深雾重,燕爱卿也好生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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