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裴佑晟的声音很平静。
这双眼里,除了漆黑,没有任何东西。
大概再深层的,就只剩下了阴戾的杀戮了。
眼里的这样的空寂,甚至比老和尚都还看的开。
“没有人会杀你,也没有人敢杀你。”
他说。
我抬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悲切和一瞬的软弱难过,“可是,嬷嬷她死了。”
我胸腔口快炸开了。
那所谓的跋扈骄纵,也不过就是我唯一能跟人抗衡而营造出来的表面而已。
我从未滥杀无辜过,可偏偏却总有人不肯放过我。
“嬷嬷死了。”
我喃喃了几句,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落下来。
这个消息,好像后知后觉的才被我消化了。
一向是疼爱宠爱我的嬷嬷,一向都是在我身边谆谆教导的嬷嬷,到最后却是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的。
我不敢去想,她那晚上出事之前,在想什么。
会不会在求救。
而我偏偏不在。
一个人都没有。
她是被活生生溺死的。
“所以!”我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看着他,字字用力的看着他说:“我从来不信命,也从来都不相信因果轮回,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谁拦着我,我就杀了谁。”
“她也不例外。”
我从另外一个侍卫那边拔出来剑。
刀锋直接指向顾玟岚。
离着她的脖子很近的距离。
她的生死,只是在我一念之间。
心底一直被压着的蛊虫。
在沉寂了那么长时间之后,终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个念头像是在引诱我。
在我心底不停地响起——
杀了她!杀了她!
我手里的刀剑不受控制,手臂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直接冲着她刺过去。
若是有铜镜,只怕我现在的样子都狰狞极了。
刀锋眼看着要刺破她那娇嫩的脖子的时候。
我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顾玟岚眼里闪过真真切切的惊恐和害怕的情绪。
原先她那张脸上,都只有讥讽和奚落,再就是那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高和假正经。
现在却全都没有,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一刻我在想。
原来,她也是害怕的啊。
可是刀锋刚才刺上的时候,刀锋却被捏住。
裴佑晟的眼里沉冷,冷的透入骨髓。
捏住了我的刀尖。
声音冷厉的说:“你魔障了,醒醒!”
这怒意的声音,才让我脑子清醒了片刻。
可却没分毫的后悔。
早杀晚杀,我早晚都会杀了她的。
刀被扔到地上。
裴佑晟声音更冷。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并且极其的压抑。
“裴佑晟,你还在护她什么?她浑身上下哪一点值得你去护,难不成你忘记当初她是有身孕回来的吗?”
我眼圈大概是红了。
因为眼眶都是很酸胀,我刚才手里的刀被打掉的时候,手心都震的发麻。
我忍不住的逼问他。
有时候,甚至我都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了。
好像是过去了很久,得从记忆最深处扒出来。
“你图她什么?容貌昳丽,这世间多的是比她更加美貌的,才气逼人,你要的话我照旧是能给你找出一些。”
“你若是看中了她顾家的权势,这世间还有谁,比我这代为执政的长公主更加有权势的?”
我仰头在逼问他。
眼睛一直睁着不敢眨。
我生怕一眨眼,眼泪就顺着落下来了。
生怕这么一落泪,就落了气势了。
“阿姐!”
陈启择从上边下来。
他从帘子后边出来,我才看清楚了,他如今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可以说是瘦的脱形了,可却不是正常的那种瘦。
眼底都是些青痕,应该是没休息好,或者是没休息几个日夜。
眼里的焦急是做不得假的。
人人都在变化,他也在变,变的是我期待的相反的方向。
可唯独没变的,却是他对于我这个姐姐的态度。
只怕我现在拿着刀剑刺在他的心脏上,他都只会叫一声‘阿姐’。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没出息。
可是眼泪更止不住的往下淌。
委屈一旦是崩开了闸,就彻底的关不住了。
我索性也不去管了。
只是沙哑着嗓子,重新的弯腰捡起来地上的刀。
指着裴佑晟说。
“皇叔,你今日若是拦我的话,那我今日连你也一起杀。”
“今日你护她一时,之后你能日日夜夜的护着她吗?”
“我看你能护到何时?”
我都顾不上任何的事情了。
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在嬷嬷突然死了之后,就轰然的崩开了。
我身体里一直蠢蠢欲动的蛊虫,也开始更加猛烈的反噬。
让我的情绪更加的冲动,那些负面的情绪,愈演愈烈。
顾玟岚看向我的眼里,又惊又恐,这次是真的被吓惨了。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真的下狠手。
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证据未确凿,你杀她名不正言不顺,长安,你现在需要冷静。”
裴佑晟的人,直接严密的拦起来,堵的严严实实的。
到底是在防谁,一目了然。
“你还会站在她那边是不是?”
分明知道结果,可我还是有些失望。
那种失望也不知道来源于哪里。
“也是。”我自嘲的笑了笑,“因为她是你的王妃是不是?还是因为你爱她,才会容忍她的一切,甚至包括当初跟人私奔的丑闻?”
这种丑闻,早就被压住了,不多的知情人,都已经销声匿迹了,顾忌被处死了。
能活着的还敢公然说出来的,估计就只剩下我了。
“长安!”
裴佑晟这次是真的怒了,脸色都比方才还要沉,几乎是要滴下来墨汁的那种浓沉。
话不多,可是每个字却也是很重。
像是警告。
可对于这样的警告,我几乎都是熟视无睹。
“怎么了,是戳到痛脚了吗?皇叔也是怕难堪啊,我还当皇叔是真的不在乎呢。”
“你瞧,她甚至都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还在乎其他的什么?”
我走进了裴佑晟。
直接忽视了那张满是阴沉戾气的脸色。
往上使劲扬了扬嘴唇,说:“若是说明媒正娶的话,那皇叔为什么不对我多点包容?”
“我可是记得,当初皇叔你可没那么排斥。”
我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分明是她自己要跑的,何必要怪到我头上来,若不是自愿,谁能逼着她有身孕。她都不算是错,那何必非要强加世仇到我的头上来?对我就公平吗?”
情绪压的太狠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眼泪顺着往下淌,心里被绞的又酸又疼,全是不甘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