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床上平躺的竹寒,一夜不曾闭眼,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想,她一直想着怎样可以让这场战争胜算更大,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有些烦恼地在榻上翻来覆去,时而将手伸到眼前,在黑暗中凝视着自己瘦到没有骨头的手;时而眨眨干涩的眼……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她突然快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一直没有涉猎军事书籍,若是涉猎了也许就不至于这般束手束脚了,说不定还可以帮上南宫曲很大的忙,但如今却什么也做不到。
诶?等等,为何一定要用军事的方法解决这些?难道平日里所有那些学到的东西,现今就不能用了么?
瞬间醍醐灌顶的竹寒,开始不再苦恼的挣扎,而是冷静地想着这些年来涉猎的书籍、经历的事情,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她精于口舌之争,那末,这口舌之财用在哪里最好呢?对谁用才最恰当呢?答案只有一个——年经武。
南宫曲的防人之心,她的巧舌如簧。想必这场战争,也不会那般容易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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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戴整齐后,便一起出了营帐,云生和翠云一直跟在竹寒后面走着,两人都隐隐有些担心竹寒不认路的毛病,生怕她带错了路什么的。毕竟现在王爷和管事的一众兵将都不在,若这军营中混进了什么人,将她抓去当人质可不好。虽然云生能和人家打几回合,但不知对方深浅突然打起来也没有什么胜算。
翠云悄声无息地移动到云生身边神经兮兮,又满是担忧地说道:“你知道主子要去哪儿么?这么走着,我好担心主子有不知道路。”
很显然这也是云生担心的问题,更糟糕的是她和翠云既不知道竹寒要去哪里,即使知道她们也不见得就会走,云生向翠云投去更加慌慌不安的眼神,“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们也不清楚路,”顿了顿,云生像是看开了般,重重舒出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的伸手也算不错,来几个小兵将什么的,还是可以应付的。”
虽然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竹寒听到,紧张的人各种感官都会变得异常敏锐,所以竹寒也将她们的话尽数听下,竹寒回了头,正好撞上翠云担忧的眼神,竹寒叹了口气道:“唉,也不至于这么不信任我吧——恩,你们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我不会乱开玩笑的,况且这路若是认真认的话,也不是完全不会走。”
竹寒的话很清明自信,云生和翠云也就打消了疑虑,很坦然的跟上竹寒的步伐,两人都不知竹寒要去哪里,但她们新任竹寒,因为竹寒本生就是很靠得住的主儿,况且竹寒也至于要戕害自己的夫君不是么?
但最后让云生和翠云见到的人,还是令她们大吃了一惊,她们眼前是被俘虏过来的、王爷千防万防的人——年经武。翠云听过这么个人,云生也在南国时也听过这个人的事,两人对年泾换也都算是知道一二,但都没有好印象,眸子里满是厌恶和惊惧,翠云很快将箭一般的目光投降了竹寒,那里是不解绝望和不信任,一向脸上堆满笑容的她,此时完全像是暴走了一般,眸子变得血红,一步步逼近竹寒,云生看到了这一切也没有阻止,因为她也不解,但她潜意识里觉得主子想把这个危险的人放了。
她不能准许!绝不能!
但她胜不过这个男人,这一点她很清楚,是以她绝不能让那个牢门有被打开的机会。
“为什么?!你要叛军么?江竹寒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昨晚你拿着信痛哭流涕都是假的么?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你是个连国家都可以出卖的人!你竟然跑到这里来见一个卖国贼!”翠云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声音里的失望一听便明。
竹寒还未开口,云生对牢门的防备还未放松,牢门里的年泾焕却出了声:“是南宫曲叫你来的?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我真正介意的到底是什么!”年经武的后半句话,越来越听不清。
长久以来,他被世人称为卑鄙的卖国贼,但他从未买过国,对于他来说,联手荒漠只是达成小目标所必须的手段而已,并非买过,他从未出卖一兵一卒给荒漠那个傻子王子,更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便把唯一一个正常的王子弄得方寸大乱。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偏执的?即使被人辱骂也不解释,而是任由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咒骂伤害。
年经武放空了眼神望着牢房的顶端,脑中、眼前突然闪过人们的指责和咒骂,还有父亲那满是贪婪的脸。
哦!是了,就是那个时候了,就是当所有人都将所有错归咎于他,而拼命称赞袒护某位窝囊皇子时,他变得贪恋权势、嫉妒权势,但他是有底线的,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变成那些人辱骂的那样。
他不是傻子,不会去做那些荒谬无知的事,他不是恶徒,不会伤害不该伤害的人,他不是卖国贼,从未想过要伤害国家的利益,他只是想用自己不被任何人所知晓、相信的正义得到他想得到的,最高高在上的位置——龙椅之上。
是,他虽然向往着那样的地位,却兢兢业业守着边关,自己催眠自己是在维护自己的江山,心底里却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没有守候好这江山,便要回到那个没有一个人了解他的南国都城去。
现今,唯一一个了解他、懂得他的人也已经为他而死,他觉得没有了坚持的必要,便假意联合荒漠,搓了搓两个王子的锐气,但对南宫曲的攻击却是认真的,因为他一直知道那唯一一个了解他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南宫曲的人,但见识到南宫曲的谋略与武艺,他却下不去手了,这个男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才。
那是不被命运眷顾,却被世人维护的才能,能拥有的仅他一人,但他却戒心太重,始终不愿意分出些心思来猜测他的真心,现今他的耐心已经耗尽,正要逃离,却迎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睿王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