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寒醒来的时候,觉得手暖暖的,不仅仅是手,身上也暖暖的,小腹依然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是让她想在床榻上打滚的痛了,而是细细密密地,有些疼,有些痒。适应周遭的光依旧花了不少时间,但不在像以前那么慌乱着醒来,恨不得一睁眼就确认自己是否安全。只是自己为何此前总要确认自己的处境是否安全呢?
“公主你醒啦!”语谷已经在榻边不眠不休地守候了几个日夜了,除了昨儿打了下盹,其他时候都是圆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公主,像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此时看她醒来了,不由得叹出了声。
竹寒定睛看向守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笑的亲切的人,报以一笑,这人是谁?
语谷看竹寒眼里尽是陌生和戒备,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道:“公主真是没良心,这才睡了几日就又把奴婢给忘了。”
竹寒疑惑地歪着头,开始冥思苦想,可越想脑袋就越疼,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摇了摇头。
语谷看她皱眉的时候就知道她不舒服了,正想阻止她再想下去,还未开口就看这丫头放弃地对她摊手摇头,眉目如画,顾盼生辉,这般顽皮的神情竟让人生不出气来。语谷笑了笑,慈爱地拍了拍竹寒的头道:“奴婢叫做语谷,是伺候公主的下人!”
奴婢?恩,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的释义,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却摇了摇头,咬着手指道:“奴婢不好……语谷,奴婢不好……我……我我,我好。”
语谷方才看她一脸的戒备,本以为她是好了,谁知此时却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那戒备只是因为又将她忘记了罢了,她定然不知,她第一次见她时也是说的这句话,语谷敛了心神,耐心地解释道:“恩,我好。我叫语谷,是照顾公主的。”
竹寒在脑中想了想“照顾”和“公主”两个词的意思,倏而一笑道:“恩!照顾!”
还是一样,语谷在心中轻轻叹喟,也不知这样的对话还要重复几遍公主才会记住她。
竹寒将目光落在了远一些的地方,接着便急急下了榻向着她眼中的东西奔去了。语谷想她伤也好了,多动动也是好的,便没有横加阻拦。却见她笑嘻嘻地拿着一个物什对着她笑,还笑盈盈地问她:“这是我的么?”
语谷看着竹寒手中拿着的东西,顿时愣在当场再不动弹,满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还有怀念,还有惊讶,还有慈爱……
心中轻叹,果然是母女,到底是有缘分的。
语谷转而一笑点点头,从竹寒手中拿过那东西,然后给竹寒戴在了脖子上。笑着说:“可要拿好,莫要再丢了。”像是空虚地看了看这间屋子,心里一阵悾悾。
这是在竹寒回到荒漠的那日被荒漠王清扫出来的,说是清扫,一般都是安排丫鬟婢女们来整理,可这里却是荒漠王自己一点一点打点出来的,没有假手他人。在宫中,资历老一些的宫女们都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凝妃死前的居所,自从凝妃被凌迟处死后,王上便封闭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地方和那个人。所有人有战战兢兢等着王上将这里一把火焚毁,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被重开,甚至还是王上亲自打扫的。
其实只要是晚间当班的人细心一点都会在一些夜晚听到有人进去这块禁地的声音,而有这个胆量和资格的人就是荒漠王。他时不时会来这里怀念过去,时不时会掉一点眼泪,时不时在此间抽泣,却从未动过这里面的东西。他希望这里一切都保持着主人原先居住的样子,这是他无望的希冀。
竹寒笑着点头,接着便要出去玩,那个小吊坠在她胸前一颠一颠地,甚是可爱。语谷不想阻她的好心情,便只是跟在后面关照着,时刻保护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前些日子南国睿王已经回去了,当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回去了,是南国皇帝用三公主换回去的。因为……
睿王冒犯了王上,王上自然心中不甘,大着胆子“扣押”睿王在这里吟诗作对,本以为会引发些矛盾什么的,却没想到南国提出了用三公主换睿王的要求。王上答应这个要求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多想念三公主,而是想着让三公主回来好好惩罚一番,毕竟知道了竹寒的事,他自然要好好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出气。
这厢南宫曲回去了,花涟羽也就回来了。
反正危机也没有了,那就让公主由着性子玩吧!当然也不能完全放心,因为公主的癔症很是奇怪,除了偶尔心性回到童稚之时,什么也记不得,什么都要问一句,偶尔呢有什么都记得,前事也好,过去也好,全部记得,那时的公主会癫狂可怖,难以控制。幸而这种状况发生的少,若是多了……
想到这里语谷不由得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唉!荒漠神明求您保佑!接着便跟在竹寒身后寸步不离。
不过很明显神明并没有怎么眷顾语谷,反倒是下一秒就让她陷入了危难……
竹寒迎面撞上了刚从王上那里受了气出来的……花涟羽。
花涟羽本来是梨花带雨的,看到竹寒笑嘻嘻地蹦跳着跑来,心中难免恼恨,恨恨不平之感也油然而生。想到这个人在南国跟她作对也就算了,如今回了荒漠竟然让一众主子奴才都哄着她、供着她,这算什么!她才是荒漠身份最尊贵的公主,她的母亲可是荒漠的王后!
想到自己的身份高贵,顿时挺起胸膛气势汹汹地想着竹寒去了,竹寒正在一簇花前面驻足观赏,感觉到诡异的气息,她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连忙转身想着语谷跑去,躲在她身后不敢出来。
语谷看到这个造成竹寒悲剧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愤怒早已燎原,她一点也不惧怕,也不行礼道:“三公主今日回宫,有失远迎,真是惭愧。”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竹寒却听出了深意,恩?三公主?那自己是几公主?她扯了扯语谷的衣服问道:“我呢我呢?我是几?”
语谷愣了片刻,这才明白竹寒的意思,看着竹寒一脸迷糊的脸,忍俊不禁道:“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