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榻上的小人嘤咛了一声,带着不得了的慵懒和疲惫,花擎筠的思绪也被猛地拉了回来,急忙复俯下身子为她掖了掖被子,关切地柔声问道:“笙儿,感觉怎样?”
竹寒看着守在榻边的哥哥,难得的没了孩子心性地问道:“我……又不正常了么?”
花擎筠被她这么怯生生地一问心里酸涩的厉害,宠溺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也没有说话,刚刚在那场疯病中消耗了不少体力的竹寒,被兄长这么一摸,顿时又有了睡意,两个眼皮不停地打架,却倔强地动作着,就是不消停。
“没事,你再睡会子,我就在旁边守着,可好?”
竹寒本来就昏昏欲睡的,此时也不再倔强着不闭眼,干脆阖上眸子睡了过去。花擎筠也很守信,只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竹寒身边,一动也不动。
门外有了响动,花擎筠也不回头去看,一听就知道是南宫镜进来了。他的脚步有些紊乱,显然他是心慌了,只是为何而慌,花擎筠却吃不准。
来人站在一旁片刻,没有言语,像是在踯躅着什么,花擎筠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地一边看着竹寒一边等着那人开口说话。他大概实在想要怎么解释方才的事吧,罢了,那便给他点时间组织语言吧,反正花擎筠也相信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妹妹是真心的。
“王上……”
“恩?”花擎筠应道。
“请将令妹托付于镜,镜此生当敬她爱她,至死不渝!”
花擎筠淡淡地笑了,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突然扑通跪下的男子是有真心的,只是……真心对真心会怎样呢?人的耐心又何时会到极限呢?这些都是他身为兄长要为妹妹担心的。他不知道躺在榻上毫无生气,随时可能会发狂的妹妹能让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男子忍耐多久,毕竟,这个男子从未见识过笙儿发狂的样子。假如,假如笙儿莫名的爱上了他,而他却因为被笙儿磨光了耐性,那笙儿岂不又是孤立无援了么?
就像他从别人口中拼凑出的当年的妹妹和那个南国如今的皇,他不希望妹妹重蹈覆辙,绝不!所以有些东西他一定要确认,有些事情他也一定要保障,否则……妹妹会受苦。
花擎筠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南宫镜看向竹寒的视线,听不出声音的语调,这样说道:“王爷的真心,擎筠是信的,但是决心呢?方才在庭院里对笙儿拔刀相向的女子,是倾慕着王爷的。假若那女子不放弃呢?假若那女子至死不渝呢?届时,不知王爷的至死不渝能否将那英气逼人的女子打败呢?”
“镜……”南宫镜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花擎筠抬了抬手制止了。
“王爷,擎筠不想听承诺,荒漠的人们重视的东西,你们南城的人不在乎,这一点擎筠很清楚,所以不论今日您做出怎样的承诺,擎筠都不会相信……”花擎筠看向南宫镜顿时灰败的脸色,有些不忍,但想到榻上不稳定到极点的妹妹,咬了咬牙接着说道:“王爷何必那么一副样子呢?擎筠并未反悔答应将舍妹嫁你一事,只是有些事还请王爷遵守。”
南宫镜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他不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令对方更相信他,因为她很清楚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只是洗耳恭听。
“只有一件,请王爷在南城举办婚宴,待到笙儿的病症痊愈,便跟着我们同回荒漠,若是办不到,擎筠便只好悔婚了。”
这话一出,谁都知道这是强人所难的,就连已经做好准备要听花擎筠的要求的南宫镜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张了张嘴,僵硬住了,不知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要知道有史以来,一国的皇子去到别国常住,那说明这个人是质子,有史以来便是如此,他南国泱泱大国,他南宫镜南国的夏王爷,却要向荒漠送一个质子么?这岂不可笑?
就算眼前这个荒漠的王说出此言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可这要求未免还是过分了些,就算他真的很爱竹寒,可男人的尊严怎能说抛弃就抛弃。要知道这个头一点,就代表着史书上会出现第一个以尊贵的男子之神去他国和亲的大事,这是往大了说,若是往小了,便是叫他堂堂七尺男儿入赘。
这……让他作何反应呢?
花擎筠当然知道这样做很强人所难,但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把笙儿圈在身边好好保护着,不让她受委屈,他好歹一国之王,自然不能一直留在南国,那就只能请这位“深情”的夏王纡尊降贵了。不过看他的脸色似乎是不愿意,花擎筠倒也不恼,只是在床沿坐下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他也不在一旁煽风点火。
南宫镜依旧跪着,不愿起身,花擎筠也很淡漠的坐在床沿边,看着如花似玉的熟睡的妹妹,想起了方才这丫头发癫时说的话。此时竟也记不住多少了,只记得最深刻的是,那丫头一直喃喃着说“孩子,孩子”,说的花擎筠毫不心疼,那时满脸疯癫状的竹寒,说的最清晰的两个字,也只有在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神情看上去精明睿智。
南宫镜缓缓抬起了头,认真地问道:“笙……令妹究竟是何病症?不仅仅是心智不全、记忆缺失么?”
花擎筠先是让他起身,示意他坐下,继而有些悲叹意味地道:“是了,也难怪你不知,这么些日子她也没发病,我们也没认认真真谈过,借着今儿我们都有时间,我便说说罢……”
花擎筠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包括在战场的事,还有竹寒这不安定得让人害怕的症状,一字一句,事无巨细都说了,最后,他问了一句,“关于那个女人,王爷便没有话说么?”
南宫镜本来听得胆战心惊,都完全入了神,却突然被这么一问,他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看向花擎筠时,花擎筠却像是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一般,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竹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