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曲正要对小六子出手时,竹寒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她的眼里一片空蒙,弥漫着水雾,致命吸引力就这么蔓延了出来,南宫曲骤然收手,他还没有傻到当着竹寒的面对竹寒在意的人下手的地步,就是他再怎么失去理智也做不出这种事了。显然小六子也听到了竹寒的声音,急忙抬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
竹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眉眼英俊的人,而是那个瘦瘦小小,眸子里满是倔强的十二岁孩童,顿时眸子里溢满了心疼,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让她能够自由行动的南宫曲怀里出来,她牵起小六子的手,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小六子第三次听到竹寒问他这个问题了,心里更是委屈,怎么又忘了呢?为什么啊?她是故意的吗?是逗他玩的吧,恩,一定是!
小六子定了定心神,看着竹寒,笑着说道:“你猜猜!”
竹寒眸光一动,似乎对这个话中的意思很感兴趣,她喜欢这个游戏,但是她还没有开始猜,南宫曲就已经因为他拿句“你叫什么名字”弄得心神俱寂,她又忘了?为何?
南宫曲抬起步子,走到了竹寒的身前,猛地拉起她,捏着她的肩狠狠地问:“我是谁?!”这话是他的牙缝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里面都是怒气,很深很浓的怒气。
竹寒的笑生生僵在了唇边,她怕,她怕眼前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惧怕着,他怕这个人说话,怕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怕他的一举一动,也怕他呼出的带着灼烫的气息。但她也深深地感觉,若是她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一切将会变得更糟糕,这个俊美却让她怕到极致的人,让她想逃。
“我不认识你,”竹寒扭着肩膀想要避开这个男人抓着她的肩的手。
南宫曲的手抓得更紧了,他的手甚至开始发抖,但他却笑了,那笑有些自嘲和悲凉。
“又忘了?哈哈哈……江竹寒、翘笙若,你是不是在演戏?你是不是在骗我?如果你的目的是伤害我的话,那你做到了,怎么?你高兴么?看到我这么难受你高兴么?”
南宫曲捏着竹寒肩膀的手,是突然放开的,他放开的毫无预兆,离开的同样毫无预兆,一阵风似得,放开了竹寒他就掠过一阵风信步离开了,他的脚步有些蹒跚,跌跌撞撞地显得非常的凄凉,月光把他精心准备的下人服饰照的透着白光,而竹寒除了长舒一口气,没有再言语,她甚至没有过多的目光放在南宫曲的背影上。
小六子却呆呆地看了南宫曲的背影很久,他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埋怨竹寒的再次忘怀前事,可……他还不至于到那位尊贵的皇帝的地步,他有些疑惑,到底要有多难受、多绝望才能让他一个强身健体的人,这么……虚弱无助呢?同他相比,自己那种害怕被第一个在乎自己的人丢弃的心情,似乎很是微不足道吧!
小六子的思绪万千最终被竹寒拉起他的小手的动作打断了,竹寒把他牵进了屋子里,经过一番交谈小六子和竹寒再次熟悉了起来,但是……
“你叫什么名字?”
大早堪堪行转过来的竹寒对着在自己身边服侍自己的小六子,再次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一个无比熟悉的疑问,小六子在心里默默的几下,这是笙儿主子第四次问他这个问题了。很快小六子发现南宫曲没有再来了,或者该说,没有人来了,很久没有人来了。
那夜那天,皇帝的生辰上发生的事情,像是从未有过一样,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销声匿迹。
竹寒每日清早醒来总会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小六子也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得到的反应是不尽相同的,有时候竹寒会亲切地拉起他的手,问他很多很多关于她和他的事情,有时候竹寒会很快的再次的闭眼睡一个长长的回笼觉,直到次日清晨醒转再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时候,竹寒会打个哈欠说饿了……
每一天的清晨都是由那句问话开始的,小六子也已经习惯了,期间他私自去找过方太医,方太医说无能为力,没人能救得了她,最终也只能靠她自己的。
小六子听了那样的回答,很释然,他甚至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除了偶尔要低声下气地去求御膳房的人给些食物让他心里有些难过不好受,其他都还好。他甚至想也许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也很好,不论别人对他是青眼还是白眼,于他来讲,只要笙儿主子给的是青眼,并且永远也不离开放弃他就好了。
但是……世间最短暂的就是最令人愉悦幸福的时光,特别是对那些福薄的人来说,很显然小六子就是那种比较福薄的人,终于在重复了几十个以“你叫什么名字”开头的日夜后,他们住的这个庭院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南国的皇帝而是荒漠那个弹丸小国的王上——花擎筠。
花擎筠那天来的时候,正好是小六子享受幸福的第五十天,这也是最后一天。那天竹寒和小六子正在院子里挖土玩,他们玩的游戏总是很幼稚的,竹寒的情况不稳定,时而一觉醒来是孩童心性,时而又是老成的大人,时而又是疯里疯气的,难以控制。
花擎筠再次来南国其实是应了南宫曲的邀请,近两月以前,南宫曲突然修书一封到他手中,央他来看看竹寒的病,南宫曲很清楚竹寒三番四次的忘记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总归是接受不了。安静下来才能冷静的思考接下来他能够做的事,他不想看竹寒对他的厌恶,于是他每日只在暗地里偷偷看着她,对她的一切,他都是了如指掌的。
南宫曲知道竹寒每每一觉醒来就忘尽前事,知道她病情极不稳当,知道……
他知道太多太多,但他无能为力。
花擎筠应邀前来的路上,心里满是后悔,他那日终究是太冲动了,伤害了这个丫头么?如今她的病情越来越复杂,再这样下去的话……花擎筠连忙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向着竹寒和小六子两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