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谢谢一时间把知含打的措手不及，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从未听到过主子的一句“谢谢”，恐怕爹娘他们直到亡故的那一日，也从未在主人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吧。

知含拿着包袱在原地呆立了好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竹寒一直看着她，她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放。”

“嗯。“竹寒轻声回应了，脸上还带着笑。

竹寒做了吃了好一会儿的茶，等到知含都弄好了，知含便把她在外头带来的孩子介绍了一下，说了日后好好相处，说了不让知含自称奴婢，说了好多好多在知含所受过的主仆教育里，从未出现过的内容，世间还有这样的主子么？

恍惚间，知含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如何伺候人的时候，她不过是问了一句“我可以和主子成为朋友么？”，就被母亲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而此时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主子，却在说着那样的话。

不必以奴婢自称。

不必那般规矩。

不必布菜，一起吃。

……

各种各样的颠覆知含所学的话，竹寒都说了出来，而这些话渐渐的也让知含打开了心扉，让知含开始想要珍惜眼前这个人，但此时的知含还没有对竹寒产生除了主仆羁绊以外的情感，要说是何时产生的——

记得有一日，主子跑去了王爷的书房，她跟着去了，那时她其实很喜欢竹寒了，但是她不敢承认，不敢彻底把自己自小学到的伺候人的那些学问都丢掉，于是她开始试图探知主子的秘密，开始让她们的关系更亲密，而这一切的目的，仅仅只是希望主子离不开她，赶不走她，她也就可以永远留在主子身边伺候。

“为奴为婢，最好是要知道一些主子的秘密，这样，主子便离不开你，你要离开主子还会忧心你把秘密透露出来，这是生存之道。”

记住了这些话的知含，跟着深夜独自外出的竹寒出去了，这么一跟便发觉了了一个问题，主子好像不怎么认路，一路上转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知含于是随手叫了一个侍女，说道：“侧妃娘娘好像迷路了，你快去带路。”那侍女连忙应了，这才带着竹寒去了睿王书房，知含也便跟了过去，到门口踌躇了好久，最后还是跟了进去，找了个地儿藏住了。

后来的知含一直都很庆幸自己私自跟去了那里，她想，若是她那次没有去，主子被王爷一剑刺死了会怎样，幸好她去了，幸好她头脑发热的冲上去挡了，幸好主子把她救回来了，幸好幸好。

但那时的知含不愿意承认自己畸形的情感，所以她依旧把自己冲动之下跑出去的挡剑的做法，成为收买人心，欺骗竹寒交出她的真心。

竹寒在榻边守着她的时候，她自欺欺人；竹寒把床榻让给她的时候，她自欺欺人；竹寒带着她在竹林里头抚琴，说要教她写字的时候，她自欺欺人……

但那日，主子病倒的时候，知含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她发现她恨不得主子那一身的奇毒都在自己身上，巴不得主子把寒毒全部过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