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没有里院臂章，尽管里三院上上下下都认识他了，可没周柯陪伴，依然没法独立进入病案室。

好在周柯现在的状况，反正在轮椅上，哪里都是休息，也就很有耐心地每天陪着王曦一起来。

从早到晚。

有时周柯自己也翻翻病历，有时去陪廖志付喝茶聊天，有时甚至帮忙打打下手。期间，还怂恿廖老师上纲上线，把柳瑗的一份病历的一个小毛病，打成了丙级病历！

但，更多的时候，他就守在王曦旁边，随时等待着小师弟的问题。

短短的国庆假期，王曦就泡在了这里。

大学五年，王曦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现在，他却热情高涨。每天都是早早地伺候着周柯起床洗漱等候在此，晚上也是到了被廖志付赶人的时候才离开。

周柯沉默地注视着他。

这几天，小师弟进步不说神速，可也让人肯定，现在已经能够一口气看一页纸了。

当然这还不是周柯最关心的地方。

他看得出，小师弟眼神里那丝藏的并不深的忧伤，渐渐不见了。

一个病历就是一个小任务，完成起来并不困难。自己又提前告诉了他周围的人在这里曾经达到过的高度。

而这个高度对于王曦来说，很容易让他产生“我也能做到”的感觉。

只要一本本读下去，我甚至可以超过师傅！

每天看病历的时间又有限，我是很忧伤，可我没时间忧伤啊！就算忧伤，也晚上再来好不好！？

小师弟在看病历的时候大部分都很安静，自己还会带一个本子，把感兴趣的部分记录下来。反正自己写的字随便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想什么时候看都行。

一开始，只要有不懂的他都记，可渐渐的，一天下来记录的问题晚上周柯和柳瑗已经没时间完全给他解答了。

所以他那个小本子越记越多，到最后，不得已又换了个大本子。

有时周柯抽查前面他问过的问题，发现还会有遗忘的情况。周柯倒也没说什么，这很正常，王曦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消化。

读书破万卷这句话没错，但毕竟还有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没有那个条件让他来理论联系实际加深印象了。

看得久了，王曦的思维都又变成了以前应试教育那种。

甚至还会出现张冠李戴。

当周柯有一次问他尸毒何解时，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回道鸭涎······

连正常人都知道糯米啊！

于是王曦又开始做笔记，提炼每一本病历的中心思想。吃饭的时候就拿着自己的本本看。

这几天，里院一如既往的平静，虽说和地府交流频繁，可关于遗人之事却没有任何进展。

鬼门关拆除一事也开始被提上日程。但好在里院高层商讨后还暂时未决定撤销里三院和里七院编制一事，毕竟这涉及到太多人员的安排，短时间内不可能处理下来。

王曦不会天真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知道说不定在下一刻，战斗就要打响。而他，十分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出一份力，哪怕做到不拖后腿就行。

但周柯却明确表示这不可能。

上次是事出有因，而接下来可能的战斗，王曦是肯定要待在里三院的，甚至自己如果伤没好，都无法参加。

除非遗人再来攻打一次里三院。

但现在正副院长，各科主任都在，可能吗？

可王曦不理会这些，依然贪婪地每日学习。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果以前上学时有这么一半的努力，绝对是个学霸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一天看三十本病历了！

僵尸，冥婚，鬼打墙，鬼上身，夺舍，赶尸，降头，请碟仙······

每天都看着各式各样的鬼故事，在锻炼他灵力的同时，还极大地丰富了他的见识。

太他妈好看了，就像小说一样！

王曦有一次忍不住赞叹道。

周柯笑道：“别慌，这些都是以前的病历，等你看到近十来年的时候，就知道头痛了。”

远处的廖志付轻轻地“哼”了一声，意思是你自己的病历也好不到哪里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曦惊奇地发现，似乎自己的体质也好了一些。以前熬夜打游戏，总免不了第二天蒙头大睡到日上三竿。可现在，尽管夜里常有失眠，第二天还是能闹钟一响就起床。

王曦夜里的失眠瞒不过二位师兄，当他在床上难以入睡时，那起伏剧烈的气息实在是太明显了。尽管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生怕发出一丝响动，但两位师兄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

还真是个倔强又坚强的孩子呢。

于是，王曦接下来连夜里那悄悄思念的时间也被柳瑗给剥夺了。每天晚上回到值班室，询问完一些疑惑后，就来到了他最头痛的环节。

因为柳师兄告诉他，明年一月份的考研要到了。

该，看，书，啦！

王曦有一种被考试支配的恐惧，瑟瑟发抖！

最可怕的是，两位师兄居然可以就在床上修炼，陪他熬到凌晨两三点！

王曦一旦开小差，就是一记水符恰到好处的自头上落下，在落到桌子上前又消失不见。

西医综合，英语，政治。这三门课程折磨着他的神经。

这边的书上讲着唯物主义，那边的本子上记着怪力乱神。

这边的书上讲着精神分裂要用镇静抗焦虑，那边记着要注意区分到底是鬼上身还是夺舍。

王曦被折磨得来甚至把里院病历翻译成英语来玩儿！

ghosthitthewall！

鬼打墙！

半吊子学渣的翻译！

在结束一天繁重的学业后，还要被周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安神咒催眠强行睡去。

别人的修炼都是闻鸡起舞十分的燃，为何我的修炼如此弱鸡啊！

但王曦仍是咬着牙坚持，甚至把每天去病案室当作了放风的时间。因为他发现，对于病历的阅读，周师兄通常在一旁不会干扰他，甚至自己累了休息一下也不会说什么。可晚上看那些教科书就不行了，稍不注意就要洗头！

由于下面的人怨声载道，里三院虽说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可已经默许了不少医师夜间回家的做法。现在还是三班倒，可只要不值班的人，大家都基本晚上就离开了。

食堂过了九点后就停止营业，而里院又点不了外卖，你让外卖小哥找到天亮也找不进来。

宵夜也没有了啊······

一到晚上，王曦的问题就开始变多了，而且变得很笨！一个问题往往要解释很多遍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刚开始还好，可后来柳瑗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这小子是摸准了两点要睡觉，那么先磨一会儿，大家多聊聊鬼故事多好啊，最好答疑解惑这个环节拖到一点五十！然后看十分钟上床睡觉！

王曦闲暇的时间再也来不及思念和忧伤。他要开动一切脑筋来和两位师兄斗智斗勇！

可柳瑗干脆就规定任务，今天看多少，看完后要抽查满意后才能睡。

王曦又是捶胳膊又是捏腿，说心疼两位师兄，尤其是周师兄还是病人，自己倒没什么，可柳师兄这样做影响周师兄休息就有些不好了。

可周柯直接一个隔音阵法就把王曦天真且苍白的挣扎击得粉碎。

尽管累，可王曦还是觉得很充实。柳瑗每天都会从药剂科带回现成的汤药回来给他喝。王曦问过几次发现自己确实搞不清楚在说什么后也就懒得管了。师兄递过来他就喝。都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天材地宝，可以洗髓易筋，就是兴奋作用和抗疲劳作用的汤剂啊！

柳师兄你个大坑货！

后来晚上王曦又要缠着两位师兄讲鬼故事，把周柯和柳瑗恶心得不行。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听睡前故事这合适吗！？

但可能想到这段时间王曦特别辛苦，也就答应看他表现和看自己心情，偶尔说一两个。

可王曦就是幺蛾子多，一开始嫌弃周师兄的鬼故事太短——一百个字的鬼故事叫什么故事！

后来又嫌弃柳师兄的鬼故事不吓人。

他现在可是胆子大了，连阎王都见过！甚至有天晚上为了躲避看书，还自己去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想去看看鬼差！

谁知道他脑袋里有什么毛病！

可还没走近就被值班医师给轰走了！

于是，他反过来给两位师兄讲鬼故事。其实都是些他在网上看到的比较吓人的那种。本来柳瑗不同意，可后来看到王曦每天绞尽脑汁也想晚上偷会儿懒后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可王曦的鬼故事在两位师兄听起来也依旧不吓人，还会指出很多不合理之处。

最后大家在一起探讨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可能还是自身的问题。

鬼魂吓人不过就两种最常用的手段，鬼打墙让你恐慌，再幻化形象出其不意出现在你面前。

咱们有灵识，鬼打墙没用，幻化也失效，它从哪个方位来门儿清。还能怎么吓人？

可这个问题探讨完毕，鬼故事环节就自然而然取消了。王曦觉得亏大了，那天晚上讨论这个话题确实耗了些时间，可从长远看来得不偿失啊！

还好，当一个人想偷懒的时候，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和各种理由。

倒不是说王曦懒惰，而是他的学习强度实在太大了！

这个时候，别说他是为了贝儿而努力了，就是贝壳也不行！不管什么贝壳都不行！虎斑贝也不行！

王曦提出，自己虽说不能理论联系实际，可总得有一副好的体魄。按理说该早上起来锻炼身体，可因为要去病案室，那么就晚上，每天晚上锻炼一个小时身体，由柳师兄传授身法，这件事情之前是周柯和柳瑗说好了的。

连王曦这种万年宅都主动提出要锻炼身体了啊······

尽管他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施展柳瑗传授的身法，但仅是每天晚上绕着里院跑两圈他都觉得赚大了！

就两圈，他能跑一个小时的时间！

哪怕遛狗都回来了！

很多年后，王曦用相同的方法折磨他的学生时。

总是在相同的地方严格，也总是在相同的地方放水。

有些事，哪怕当时和你一起做的人不在了，可你再做起这些事时，你就会觉得，他们还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