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望了一眼正在门口的小柳琴乃和小一,道:“进来呀。”
小一连忙摇头,道:“不进了不进了,太挤了,站不下。”
卫生间里此时的阴气那么重,他们这几个业内人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自杀?还是本身酒店有不干净的东西?
王曦又把目光投向小柳琴乃,那意思就很明确了。
但后者难得地硬气了一回,道:“赶快检查生命体征,宣布临床死亡,然后尽量不要破坏现场,后面的留给警察。”
没办法,她已经看出来了,王曦的急诊经验,几乎为零。
而且他无法在里院和外院医师这两种身份之间自由地进行切换,此时此刻,他依然在扮演着一名里院医师的角色。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趟出来是干什么的。
王曦得到了小柳琴乃明确的指示,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缓缓将卫生间的门给关上,把自己和那具女尸一起,关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
王曦不怕鬼,但看到尸体还是会很不舒服,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一点他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只能靠意志力尽量克服。
可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女尸突然动了起来,紧贴着门,堵在了那里。
王曦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架势摆好。
这种新死的鬼魂,他根本不怵,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他就打十个。
他心虚的只是那具尸体而已。
等了两秒,王曦见没有任何动静,才又仔细开始打量起来。
这具女尸身材娇小,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左右,黑色长发,背对着自己,面部紧贴着木门。
再往上看,在门的顶端,有一个绳结,看材质,应该是电线一类的东西。电线顺着往下,没入了女尸的头发,消失不见了。
上吊?
王曦立刻转身,四下迅速望了一下,果然没有见到吹风机。
怪不得自己一关门,她就跟着动,现在的女尸,已经和门,连在了一起。
王曦来到女尸的背后,想着还是先把尸体给放下来吧。于是将手伸到女尸的头后,摸进了长发,寻找绳结。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来绳结打在了门的顶部。
他也干脆,没有过多纠结,直接用尘缚轻轻一划,就将电线给切断。
“咚”的一声,女尸落了下来。
好在本来也不高,女尸落下来之后,很稳,没有突然倒向王曦……
看来人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尸僵,至少落地之后,膝关节并没有弯曲,还能负重。
王曦觉得活儿做到这个程度,就算差不多了。
但要宣布临床死亡,还是需要点儿理论依据的。
总不能在诊断依据那里写什么我看见这里阴气很重吧?
所以,至少要先拉个心电图,基本的生命体征要测量一个,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一分钟就能搞定。
他试着将扶着女尸的双手移开,见对方还是稳稳地站住没有倒,这才把肩上的包放到地上。
不过他倒没有一心一意地找东西,而是时刻用余光关注着女尸,身体的姿势也是侧对着它,保持一旦有变,自己的右手能在第一时间出招。
他也算个有经验的小菜鸟了,是不可能做出把后背露出来给对方这种举动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不少老鸟就是阴沟里翻船,死于太自信。
就前些天,他还看日本方面的典籍里记载着这样一个小故事。
说在幕府时期,有一名阴阳师带学徒,降服了一只飞头蛮,为了证明自己的镇压本事,将脖子露出来给对方。谁知道那只飞头蛮一下子就咬了下去。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没头没尾的。估计就是想当做一个反面教材,用以警示后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粗心大意,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王曦实战经验那么丰富,这些自然不用说,即使现在不用尘缚刀,一旦女尸出现尸变,两道灵力绳索将其缚住,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情,他甚至还可以将外科结打来很漂亮。
摸了一会儿,他将便携式的氧饱和度夹子找到,往女尸的右手拇指上一夹,接着血压计也拿了出来,迅速完成了tpr的记录,体温28.6摄氏度,呼吸0,脉搏0,血压测不出,氧饱和度测不出。
其实到了这里,拉不拉心电图,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光是看这些数据,就可以说明一切。
现在虽已开春,但气温还是偏低,死者体型偏瘦,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酒店有中央空调,死亡时间虽然不确定,但不会超过24小时。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目前的尸温倒可以解释。没有一个大活人会这么冰凉。
但他还是按照华夏的医疗习惯,凡事得有记录。
所以把便携式心电图机也拿了出来。
这玩意儿全世界通用,上面的按键也全是英文,使用起来一点也不陌生。
还好都是肢体导联的心电图,要让他去将女尸平放下来,扒开人家的衣服,露出胸脯,再来贴胸导联的电极,他会觉得不舒服的。
随着几条笔直的心电图拉出,一切就算搞定了。
不错,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出。
哎,又是一个可怜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等回去了,打听一下,问问鬼差,看她有什么心愿,能帮的就帮,不能的也就算了,能结善缘便结,不能,那就不沾因果了。
王曦将所有的东西收好,将女尸抱了起来,准备先挪开,才好把门给打开,不能总让她在这儿把门堵住不让自己出去啊。
他两只手伸到对方的小腹处,稍稍用力,便把这八百十斤给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准备把她给立在洗手池前。
等他做好这一切,往镜子里瞟了一眼,顿时打算收住目光。
因为他知道,虽然吊死的人,不会像电视里描述的那样伸出长长的舌头,但肯定形象不是太好看,说不定鼻涕吊着老长,恶心得很。
他立马闭上了眼睛,利用女尸的头把自己的视线挡住。
“小柳琴乃,检查完了,人没救了,具体的死亡时间我推不……”王曦叫道。
“那好,记得出门让警察采集你的指纹,他们要将现场你的指纹排除掉。你怎么了?”小柳琴乃在外面道。
王曦此时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忘了一个大忌。
自己居然开口说话了。
搞不好这是这具女尸死亡后所接触到的第一口阳气。
不过旋即他又反应过来,还好是背对着自己的,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将女尸背后的头发吹了起来……
黑色的长发笔直地垂着,仅仅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出来直勾勾地望着他……
王曦被这一下着实吓了一大跳。
立马向下看去。
不对啊,脚是向前的啊,屁股也是对着自己的啊……
难道这上吊这么猛?
把颈椎给弄断后,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可就这门的高度,冲击力明显不够啊。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异变突起。
那女尸的四肢都动了起来,双肘双膝关节反向弯曲,向着他猛扑过来。
我去!
大姐您这形象,是贞子和伽椰子的结合体啊?
王曦立刻向后退去,可只退了一步,便贴着门了。
他反应也快,不能出去,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于是王曦一个边腿踢出,然后道:“小柳琴乃,进来一下,还有些收尾工作。”
这么近的距离,没理由踢不中,但王曦却感觉踢在了一块生铁之上,小腿传来阵阵疼痛。
不可能啊,自己这一脚下去,对方就该成一滩软泥才对。
女尸的双侧肘关节再次又按照正常的弯曲范围活动,把王曦的大腿给抓住。
王曦另外一只脚一点地,直接腾空而起,然后再次一脚直直地从正面踹出,接着这股反弹的力向后跃起,中途调整身形,稳稳地落在了浴缸之中。
妈蛋,空间太小了。
小柳琴乃呢?怎么回事?还没有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里的灯一下子全部都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打了王曦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稍稍有些慌乱。
但马上他便将灵识铺展开来,准备开眼窍,探查对方的位置。
可是试了两次,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
眼窍没有打开!!
来不及深究为什么,也没有时间再试第三次,时间紧迫,王曦当机立断,立刻再次捂住自己的口鼻,悄悄地侧向稍稍移动了两步。
要抓瞎那就大家一起抓瞎。
我眼窍不能用,你的鼻窍也别想用。
当然了,如果你的眼窍能开,算我倒霉。但应该不会这么没天理吧?
“咯吱咯吱”的声音开始从耳边传来……
王曦的汗毛再次竖了起来。
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这几天,他不知道把《咒怨》给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自然明白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
眼前的这位,就是伽椰子本体啊!!
何师娘!!有你这么当师娘的!?
这就是你说的随堂测验!?
把我和一个高危丁级的操作目标,关在这几平方米不到的狭小空间?
这还不算,还关灯?
还封闭我的灵识?
我就说小柳琴乃怎么听不见,要不她早就知道,要不这里就有阵法存在!
这就是给我下的套啊!!
还真是让何师娘您费心了嘞!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伽椰子可以和自己永远对峙下去,但他却不能不呼吸。
王曦心想,何雨宇不可能把他给玩儿残,普通的五感只是被剥夺了视觉,其他的都还能感知,把灵识给封闭,估计也只是让他失去探知能力,总得给他留点儿干货吧?
尘缚刀是很拽,但必须要有灵力支持啊。
只要自己还能凝聚灵力,那么就还有得打。
于是,王曦心一横,也不管是否会暴露自己,将尘缚凝聚成六寸的长度,形成一把匕首模样,同时左手灵力也凝出了一团阳火。
卫生间里顿时有了些光亮,只是阳火的照明度远远不够,就犹如一个火把一般,反而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光影在随着火焰的摇曳而不断晃动。
王曦仔细地搜索着,第一眼就是往地上看去。
他知道,伽椰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着……整个身体反向趴着……
可来回看了两圈儿,都没见着个鬼影子。
王曦心里有数,这些鬼的套路,都差不多。
既然不在地上趴着,那肯定就在自己的头顶趴着了……还能玩儿出个什么花来?
于是他将两只手举了起来,同时向上望去。
反正不管是左手的阳火,还是右手的尘缚,此刻都既能照明,也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猜伽椰子多半就在等他向上看,然后凑着那张骇人的脸过来吓自己,自己尽管不怕,但还是不喜欢一惊一乍的。
所以他干脆将两只手胡乱地挥舞,心想你凑过来啊,捅你龟儿一刀!
然而等他望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吓人的画面,
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天花板上的确没有什么大片的阴影。
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按照套路,那就只能考虑身后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套路了啊……
真的,这些套路,对阴阳师和里院的人,效果都太差了……
自己的身后,就快是墙壁了,如此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已经和伽椰子快贴在一起了?
王曦想都不想,在没有转身之前,右手提着尘缚,反手就是一刀划了过去。
依然空空如也?
就在王曦准备将望向天花板的头低下来之时,突然觉得头顶好像的确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上去面积真的很小,不想是伽椰子。
他再次将头仰得更厉害了一点,这下看明白了。
伽椰子不是趴在头顶的,是站在天花板上的。
下意识地,他这下转了过去。
于是刚好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惨白面容,还是倒着的!
王曦觉得自己都快要炸毛了,被这样一双毫无生气地眼睛盯着,而且怨气还那么重!
更让人郁闷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左手的阳火和右手的尘缚,同时熄灭了!